第 6 节 器官捐献协调员:崇高、冷眼与筹码(第1页)

从事近十年医务工作,我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站在足浴店门前,等一位「小姐」。

夏日炎炎,几个穿着清凉的妹子,隔着玻璃门,在暧昧的红光里,一边打量我,一边窃窃私语。而我要等的小琴,横眉冷对,抿紧双唇。

我咬咬牙:为了拿下「单子」,豁出去了!我给手机插上充电宝,在足浴店对面仓库杵立。累了,就厚着脸皮在仓库的水泥袋上坐一会儿。

我是一名器官捐献协调员——几天前,19 岁的快递员小宇,在某写字楼派单时,被一块从天而降的幕墙玻璃砸成脑死亡。小宇的亲人们都通情达理,同意捐献他的器官,唯独堂姐小琴激烈反对。我来,就是为了劝小琴。

小宇是个好孩子,也是个可怜的孩子。高空坠物,向来是媒体追逐的热点,他们开始追溯小宇的生平。

小宇的家乡在西部农村。不满一岁,他父亲母亲跑货运时,从山崖上翻了下去,尸骨无存,只留下一屁股债。

小宇由爷爷奶奶拉扯大,他没读过什么书,几个月前,刚来到这座城市送快递。他勤劳、细心,已然是那一片区的「单王」。

那几天,我打开本市报纸,铺天盖地都是小宇的报道:记者们去小宇的出租屋探访,发现这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正在准备自学考试,令人不胜唏嘘。

小宇的家人,除了年事已高的祖辈,七大姑八大姨,陆续从天南海北聚集到这里。他们住在医院旁边的小旅馆,每天都要来看小宇,还有人试图唤醒他。小宇自然不能再回应他们,只有他的心脏,还在砰砰地跳动。

接下来,就是我出场的时候。某种程度上,小宇的出现,让我「如获至宝」。我知道,脑死亡的患者,器官的质量相对更高,他这颗年轻、强健的心脏,也将能用来救人。

我没有表明身份,静静打量小宇这一家人,厘清人物关系。记得刚入行时,我冒冒失失——器官的质量,可能随时间的流逝递减,因而我顾不上等家属心情平静,上来就劝人捐献器官,这样一来,白眼、谩骂没少吃,还有人揪着我的衣领,差点开打:「人都死了,你们还要摘他的器官,安的什么心?!」

小宇的家人之中,有个镜片老厚的高个子,是他四叔,看上去憨憨直直的,在村里教书和务农;矮矮墩墩的中年妇女,是小宇的二姨,在南方替人当保姆;还有个 30 来岁的,说话语速很快,是小宇表哥,他是泥瓦工,看起来非常精壮。

「唉,归根到底,都是命,」他们探视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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