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讲的「不言不语」「欲说还休」,都是从词中人物的客观状态的叙述和主观情意的表达,来写出他们的孤单寂寞,无可奈何的情绪和体悟深刻的情思,表现的形式都是单向的。譬如形容那女子当时没有说话的沉默情状,或者让人物自我表白,想说却又不说的心声。
柳永《蝶恋花》说:「无言谁会凭阑意」,谁能理解我默默倚靠着楼头的心意?辛弃疾《水龙吟》说:「无人会,登临意」,他不言不语的,用了看佩剑、拍栏杆的动作来表达他心中的激愤,认为没有人能领会他登楼远望的心情。这些都是以个人无言的方式来表现悲哀、郁结情结的代表性的词句。
今天要说的主题则是「不理不睬」,意思是在词中安排的无言或者不语的状态,是用两方面对应的方式来呈现的。词中人无论是明白的向着某个对象去发问,或是心中暗暗的想探问,但都得不到回应,而呈现的相对无言的状态,因而产生了一种无可奈何的愁情。因为这里多了一层转折,似乎带出了一些希望,却产生了更大的失落感,同时更借着这无言的反应,衬托出词人更深层地无人为伴的孤独感。发问者虽然有情,却得到的是冷漠无情的对待。正是苏东坡所说的,「多情却被无情恼」。因为意识到终究无人、无物能体会理解自己的心意,在跌宕之间、失望之余更显得沉痛悲哀。
欧阳修有一首《蝶恋花·庭院深深深几许》那一首,应该是这一种表现无言悲痛的最佳代表了。前面介绍过欧阳修深于体情,他的词抑扬唱叹,别有一种豪宕奔放的情调,深厚沉雄的气势,这就是王国维所谓「与豪放之中有沉着之致」的意思。他热爱人生,对美好事物有着一份赏爱之情,而面对生命苦难也常流露出一种无常的悲慨,以及在赏爱悲慨之间,他所把持的热爱生活的人生态度,亦欲向伤感悲哀反扑的振奋精神,表现出一种豪气来。如是,在下沉与上扬的两股力量的激荡之下,形成他的词特有的姿态。宋词之美,则美在有跌宕之姿,就是从欧阳修开始的。这种阴柔中的韧性,确立了宋代文化精神中特有的一种抒情格调,影响到后来的苏东坡、李清照和辛稼轩等词人。
郑骞先生说欧词「深在情致」,那是得自南唐冯延巳的特色。所谓深情往往就是一种执著,真诚而热切,表现为一种坚定不移的精神。王国维《人间词话》说:「余谓冯正中《玉楼春》词,『芳菲次第长相续,自是情多无处足,尊前百计得春归,莫为伤春眉黛促。』永叔一生似专学此种。」在这几句词中,看到词人多情而惜春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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