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佛罗伦萨人看来,早年的威尼斯画家们受条件所限,不能借鉴到古罗马的前人经验,用精细的设计和透视来构造出比大自然更理想的画面,而只能像百年前的乔托那样对着自然写生,「重新发明一遍车轮」,实在是有些可怜。对今天的画家来说,对着真山真水去写生的画法,和应用精密的数学来给画面赋予几何的美感,有着相互间无可替代的价值。虽然文艺复兴时代的佛罗伦萨人并不这么认为,但他们也已经发现,威尼斯人的确在捕捉自然的色彩上有独到之处,这一点,就连对待艺术一向犀利严苛的米开朗琪罗也不得不佩服三分。
米开朗琪罗曾经不留情面地批评前辈佩鲁吉诺,以至于后者甚至诉诸法律来维护自己的名誉。但在 1546 年前后,一位威尼斯画家应教皇之邀到访罗马作画,米开朗琪罗看后,却和自己的老友瓦萨里称赞起那位画家的色彩和风格,谈及缺点时,就只是说他不如佛罗伦萨画家这般精通素描和透视。米开朗琪罗的原话这样说道:「如果这个人像得到大自然的帮助那样,得到素描功夫的帮助,那么无人能比他做得更好。因为他笔下有良好的气质,以及十分美丽和生动的技法。」
[42]
被米开朗琪罗「委婉」地褒贬一番的那个异乡人便是提香。这位威尼斯人并没有像米开朗琪罗说的那样,努力去让自己遍采众家之长,而是在他擅长的领域大放异彩,从原有的艺术模式中走出了一条佛罗伦萨人想象不出的新路,以至于后人干脆称这条新路为——威尼斯画派。
要理解提香究竟有什么独树一帜之处,只要去一趟威尼斯的弗拉里荣耀圣母堂就能了解十之八九。这座教堂在提香的一生中占有无比重要的位置。他最早扬名立万的作品,就是这座教堂的主祭坛画《圣母升天》
[图 1]
。而代表他风格成熟的名作《佩萨罗家族的圣母》,也位于这座教堂之中。当他垂垂老矣之时,这位德高望重的宗师荣获为自己选择安葬之所的特权,他指定的正是这座教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