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实在是怕极了，他很怕黑，很怕无边的黑暗。

像是那五指山下黑咕隆咚的夜晚，蝉鸣森冷地叫着，就连屎壳郎都能在他面前推着粪球、耀武扬威地经过，借着浅淡的月光送他一个不屑地眼神。

六耳这样想起，也就一个激灵，感觉自己的腿被什么压住了，连着腰，使他动弹不得，想翻身都做不到。

是了！是了！这是五行山！五行山下的五百年！

六耳恐惧地去摸自己的腿，果不其然，硬邦邦的石头压在自己腰间，结结实实十分牢靠，他怎么也没法摸到自己的腿。

「不要，不要……」

浑身缠绕着藤蔓，蘑菇在他头顶长大，杂草淹没了他的容颜，鸟儿落在他的头顶，叽叽喳喳地拉了一坨屎，臭烘烘。

六耳浑身难受，哪里还有一点齐天大圣的威风？

他死死地瞪大了眼，在黑暗里——又或是在记忆里，看到远处走来一个挑夫，望着他这幅狼狈相，哈哈大笑。

「哎？这里怎么有只被压到山底下的猴子？！实在可笑，来来来，张嘴呲个牙，大爷来看看你这猴崽子还活着不？！赏你根香蕉啃啃？」

齐天大圣的骄傲被折辱地彻底，六耳龇牙咧嘴，想吓跑眼前的挑夫，可挑夫讥讽地笑容忽得化作万千张阴笑容颜，一股脑地涌过来。

六耳吓得汗毛倒立，却根本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无数张扭曲的脸冲自己飞来。

一身冷汗，他猛地一哆嗦。

扭曲的脸们忽得不见了，重归黑暗。

摸了摸大腿，那压在自己腰上的石头已经不见了。

六耳的心缓缓落下。

原来是噩梦，虚惊一场，虚惊一场……

眼前景象又一变，滚烫地热火像油一样淋在他身上，从天而降。

他痛的大叫一声，猛地跳了起来。

这绝不是假的！绝不是假的！这样剧烈的痛怎么可能是假的？！这都是真的，好多火，好多烟，劈天盖地的砸了下来！

六耳尖叫着想逃，可是周围像是一座滚烫的大火炉，他就被关在中央，无论怎么想离开都离不得，只能日夜忍受这样绝望的痛苦。

他痛得哽咽，却毫无办法，只能默默地流泪，那滚热的火一次又一次地烤干了他的眼泪。

眼泪剧痛，被那火烟熏得火辣辣的痛，他伸手想捂住眼睛，却摸到一手的浑浊，嗅之腥气。

六耳恐惧地喃喃道：「血……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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