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凌晨三点的医院吗?它是由大片的呼吸声组成的,呼吸声交织在黑暗里,就仿佛一盏盏亮起的灯。
有些灯亮亮的,于是家属们已经发出鼾声。
而我陷在黑暗里无法入睡,于是只好轻手轻脚离开陪护床,去看我的母亲,她黄黄的脸凹下一大块,眼睛则眯出一条缝,就像老天爷为我们母子俩划下的永远不能跨越的天堑。
母亲已经住了很多时日了,她的呼吸变得孱弱,这使我必须俯下身,仔细观察她的呼吸罩。
她眉头藏着一颗圆痣,因为近来眉毛掉了很多,于是显露出来,突然间,母亲的喉咙响起来,发出了类似压水机的咕噜声,我立马警觉起来,但紧接着她又沉睡,呼吸罩里的白雾一进一退。
我放下心来,于是慢慢地将一口气分成几次吐完,接着我重新躺回陪护床上,很快陷入了昏睡。
我向来不做梦,那天却梦到了我第一次见到母亲的场景。
她跟别人的母亲不一样,那时候母亲们的头发都是短的、半长的,或者是辫子,只有我的母亲披着长发,一双眼睛很窄,就像动画片里的反派。
她上下打量着十二岁的我,就好像在审视我,但她的目光又不全放在我身上,她看向带我来的警察,语调急吼吼的问,「他爹死了?」
听到这话,我简直心如刀绞,我的父亲,那个和气的好人因为踏空了石头,从山崖上摔了下去,我见到他时,他的脑袋出现了一个大窟窿,被擦掉血污的脸上凝固着痛苦的神情,而在他随身的背包里,我看到了一把山枣,那是我鲜有的零食,而父亲就是为了那枣死掉了。
「好,我领他走。」在跟警察的一番争执后,母亲说。
我能看出她的不情愿,因为我更加不情愿,这个狠心的女人在我出生后不久就抛弃了我跟我的父亲,卷走了家里所有的钱。
「她不是个安分的女人!」父亲常常在各种节日对我抱怨道。
「你当初就不应该要她,一个坏心思的烂货。」每每提到母亲,行将就木的奶奶就活了过来,在她嘴里,母亲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应该拉去打靶枪毙。
在奶奶的描述里,我对母亲的怨恨与日俱增,最后竟然没有一丝温情了,而今天看到她,我就更加确信了奶奶的说法。
她走在前面,步伐矫健,轻松的穿过那些自行车和摊贩之间,将我远远地抛下。
我只身跟在她后面,笨拙地打量着这座城市。
此时已近黄昏,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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