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得一路冲撞道旁行人,我举着令牌闯出了城门。
那个时候我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回到京中,回到阿父身边去,回到阿母身边去——就算我再怎么无颜见他们,我也一定要回去。
可是纵然我归心似箭,妄想一路奔回京城,我的身体却不肯顺遂我意。
尚未能跑出城门多远,我的力气就消耗殆尽了,纵然我咬牙拼命地想要控制住缰绳,但终究扛不住无力的四肢,直接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我仰面躺在地上,望着被树冠遮去一半的天空,脑子里冒着奇奇怪怪的疑问,为什么有些事情,不能如同这些树冠一样,即便冬日也常绿常新呢?
我想要爬起来,可只要一动弹,身上就是散架般的疼痛,我仰躺在地上喘息着,叶隙间眩目的光刺得人脑子一阵阵发昏,抬手做挡,闭目睁眼之间,那丛丛树冠却又好似变了模样。
它们幻成了一张张的人脸,犹如俯视罐中斗蛐一般看着我,一张张狰狞的笑脸,我依稀还能辨别出几个。
有荀隐也有申云行,有屠村的贼匪,也有唾骂我的西府众将。
他们望着我,一重又一重诡谲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或嗤笑、或怒骂、或索命、或嘲讽……
废物、草包、庸才、懦夫、蠢人。
谩骂涌入我的脑海,一句叠着一句,一句跟着一句,重重叠叠,纷纷乱乱,嘈嘈杂杂,折磨得人几乎快要疯掉,我怒吼着想要将所有的声音盖住、驱散,却最终只是徒劳。
他们说,殷其时,你有什么用?你保得住什么人?是单志还是邓平?是蒋复之还是张远成?是那个手拿草人的小孩还是为你缝补衣衫的老人?还是说你保得住救你性命的姜策,抑或是他的妻子孟青青?是那几个村子的百姓还是那对哀哀告饶的母女?是马蹄下的那个姑娘还是广场上垂头等死的冉人?
你保得住谁?
你救得了谁?
你谁也救不了,你谁也帮不到,就连你父母的性命你都保不住——你真的不信姚嘉会说的话吗?你真的不信安顺承给你的文书吗?你真的不信你所知道的一切吗?
如果你不信你为什么会不敢质问他们?如果你不信你为什么会逃出来?如果你不信你为什么会倒在这个地方?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死了,只有你还活着?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死了,只有你逃了出来?
是他们该死吗?是他们做错什么了吗?是他们不配活在这个世上吗?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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