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站在一望无际的棉花田中,五十五岁的李向东就像沙画中微不足道的一粒。年轻时曾是村里顶尖农把式的他,因为久疏战阵,再无法适应高强度的劳作。
摘棉的工作要持续三个多月。手脚麻利的老把式一天能摘一百多公斤,三个月下来可以挣到两三万元。李向东腰不好,连跪带爬,一天只能摘五十公斤。他暗暗盘算,照这样下去,自己三个月恐怕只能挣七千多块钱。
曾几何时,李向东也是四邻八乡出了名的能人。他开过煤球厂,承包过果园,还投资过大棚,老早就盖起了小洋楼。巅峰时期,李向东的家资有数十万之巨。他私下盘算,凭借这份家底,给两个儿子操办完婚事,就可以光荣退休,好好享受晚年生活了。
人算不如天算,男女失衡的浪潮突然袭来。李向东的大儿子相貌不佳,过去不务正业,尽管后期改邪归正,又有家境加持,但在婚恋大军中仍然处于不利位置。李向东到处托媒,在县城购置了一套楼房,又花十余万买了一辆轿车,外加十七万彩礼,终于搞定了大儿子的婚事。
李向东一口气还没喘匀,半年之后,二儿子从高中辍学回家了。这时候,乡村上空正被适婚男青年的集体恐慌笼罩。在人口稠密的中原腹地,保守估计,每个村子的单身适婚男青年数量都至少有一二百人。
屋漏偏逢连阴雨,李向东的妻子因积年劳苦,再加上忧心儿子的婚事,竟然生了一场大病,花掉了家里仅剩的几万块钱。更棘手的是,李向东投资的吹塑作坊刚刚打开销路,就碰上了环保大检查,被迫停产。大儿子夜里偷着加工塑料袋,被人匿名举报,进了局子,最后花钱托人才捞出来。这么一来二去,家底是彻底空了,生意也陷进了泥潭。
收入来源被彻底切断后,李向东不得不想办法挣钱。在与一个开货车的朋友商量过后,他决定踏上火车,去新疆摘棉花。
临行前,李向东嘱咐两个儿子照看好吹塑作坊。他相信环保检查是暂时的,熬过艰难的光景,还可以东山再起。
他背起铺盖卷,坐着破旧的货车到了市里的火车站,搭乘采棉专列,经过两天两夜,终于抵达目的地——哈密的棉花田。
不到一个星期,李向东的手被棉枝划了好几道口子。他后悔来摘棉花,可临阵脱逃不是他的本色。环保大检查仍在继续,吹塑作坊无法开业,回去也无法缓解眼下的困境,一番思想斗争后,他还是决定坚持下来。他甚至想好了理由:以后如果有人质疑自己为什么摘
(本章节未完结,点击下一页翻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