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国十五年六月廿三,长安城西,灞桥古道上。
铅灰色的云团压得极低,闷热的风卷着尘土,在押送队伍的铁镣声里打着旋。
绣衣使者暴严勒住马缰,抬头望了眼天色。
“风雨欲来啊。”
只见西边的乌云正像浸了墨的棉絮,一点点往长安方向爬,空气里裹着雨前的湿闷,连马蹄踩在土路上都陷得格外深。
他身后,二十辆囚车首尾相接,木轮碾过碎石的声响,在空旷的古道上格外刺耳。
最前头的囚车里,罗恭戴着铁枷,脊背挺得笔直。
麻布囚服上还沾着庄园大火的焦痕,左额的伤口结了黑痂,却仍梗着脖子,目光越过灞桥的石狮子,望向长安城墙的方向。
他的眼神里满是惧怕,罗氏百年基业,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毁于一旦了吗?
他知道,自己这颗人头,恐怕要被挂在朱雀大街上,成为陛下“整肃河西”的祭品。
“咳……咳……”
第二辆囚车里的罗忠剧烈咳嗽起来。
这老头昨夜还在囚车里骂骂咧咧,说要“面圣辩冤”,此刻却瘫在车板上,浑浊的眼睛盯着天上的乌云,嘴里喃喃着“报应”。
他手腕上的铁镣磨出了血,血珠滴在车板上,被风一吹,很快凝成了暗红色的血痂。
见此情景,押解的兵士们攥着刀柄的手沁出了不少汗水。
他们都是老兵,看得出这天气不对劲,风里除了常见的尘土味外,还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仔细辨认过后,他们都明白,这不是囚车的血,是更远处、藏在柳树林里的杀气。
绣衣使者暴严早有吩咐,过了灞桥就换防,由金吾卫接手,可眼瞅着桥那头连个鬼影都没有,老兵们的手不由得按得更紧了。
“大人,不对劲。”
齐许凑近暴严的马侧,压低声音,“按时辰,金吾卫该在桥头等了。”
绣衣使者暴严没回头,手指在马鞍的狼头纹路上轻轻摩挲。
他把怀里的装着双驼金印的木匣往里按了按,吩咐道:
“再等等吧。”
暴严的声音很重,像压在云里的雷声一般,“快了,就要来了。”
话音刚落,西边突然滚过一声炸雷。
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下来,打在囚车的木栏上噼啪作响。
罗恭狂笑道,那笑声混在雨声里显得格外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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