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美缩在火车硬邦邦的座位上,屁股早就坐麻了。
下了火车,又换了一辆"突突"冒着黑烟的拖拉机,车斗里已经挤了七八个老乡。
林美刚爬上去,就被个装活鸡的竹筐怼到角落。
"坐稳了!"
司机扯着嗓子吼了一声,拖拉机突然一个猛颠,排气管"突突"喷出一股浓黑的烟团。
刺鼻的柴油味混着鸡粪的酸臭直冲脑门,熏得人眼睛发酸。
"呕——"前头的大婶突然吐了。
林美赶紧别过脸,却还是看见呕吐物顺着车斗缝隙流了过来。
她慌忙踮起脚,把脸拼命往外探,结果吃了满嘴灰。
最后一段路,搭了辆运粮的牛车,老黄牛慢悠悠地晃着,车轮"吱呀吱呀"地碾过冻硬的泥路。
等一家人终于摸黑回到村里时,连村口的大黄狗都睡了一轮,
听见动静也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又把脑袋埋进前爪里继续打呼噜。
林美扶着酸痛的腰,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这趟回乡路堪比西天取经,就连妖怪都遇上了。
"总算到了……"刘芳长舒一口气,手里的网兜"啪嗒"掉在地上,年货里的红糖块估计碎成渣了。
来福贱兮兮的声音响起:"主人~需要人家帮您改造下臀部肌肉吗?保证明天就算是骑马都不疼~"
林美十动然拒。
两年光景,村里已不复饥荒时的萧条。
林美家的房子如今住着林福生一家——倒不是和大房关系变亲密了,纯粹是谁出的价格高谁得。
越过易主的房子,直奔老屋。
"哎哟,老三一家回来了!"
李苗眼角的皱纹像干涸的河床般深刻,上下打量着三儿子一家。
"阿妈。"
"阿姆。"
"进屋暖和暖和吧,外头冷。"李苗转身,边走边念叨,"你阿爸这几天总念叨你们,说老三一家该回来了。"
……
饥荒三年老爷子都挺过来了,谁曾想日子缓过劲儿来,身子骨反倒垮了。
其实不光是他,村里那些熬过灾年的人,没几个还保有当年的精气神。
林大山和陈彩姑脸上的皱纹更深了,林大河和李春妮的背也佝偻了几分。
林大川不再像从前那样四处晃荡,而王喜莲那原本圆润的脸盘,如今瘦成了尖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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