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三顾沈庐(第1页)

同治五年的冬天,凛冽如刀。

西北的朔风裹挟着肃杀之气,越过千山万壑,直扑京城,那份加急军报上沾染的尘土气息,仿佛还带着嘉峪关外戈壁的干冷与血腥。

左宗棠立在签押房巨大的舆图前,嶙峋的手指缓缓抚过图上那片广袤而动荡的疆域——新疆。

烽烟如毒蛇的信子,在伊犁、在乌鲁木齐、在喀什噶尔各处窜动,地图上那些冰冷的墨迹,似乎正被无形的战火炙烤得卷曲、焦黑。

他瘦削的身躯挺得笔直,如同一株扎根于危崖的古松,承受着千钧重压而岿然不动。

窗外,北风呼啸着掠过枯枝,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左宗棠的目光没有离开舆图,声音低沉,却字字如铁钉楔入木梁:

“豺狼已踞我庭户,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此贼不除,西北无宁日,国家无宁日!”

西征!这沉甸甸的两个字,早已在他胸中激荡了无数个日夜。

然而此刻,一个更深的念头,如同蛰伏已久的蛟龙,猛地破开记忆的冰层,骤然腾起。

那是在湘江之畔,烟雨迷蒙,江水呜咽。病骨支离的林则徐紧握着他的手,枯槁的手指传递着最后的力量,浑浊的双眼燃烧着不甘的火焰。

“西北……宗棠……西北重地,万不可失……托付于你……”那沉甸甸的嘱托,那灼热的目光,像一道烙印,深深烙在他的灵魂深处。

林公未竟之志,便是他左宗棠此生未了的夙愿!

西征的号角已在心中吹响,但另一个同样关乎国运的宏图——福州船政,那耗费了他无数心血、承载着他强国海军梦想的摇篮,又当如何?

万顷波涛之上,若无铁甲巨舰劈波斩浪,万里海疆不过是一纸空谈。

此去西北,万里黄沙,归期难料。船政若后继无人,半途而废,他左季高便是千古罪人!

船政与西征,如同他胸腔内搏动的两颗心脏,缺一不可。

一个名字,带着湘江畔林公嘱托的回响,无比清晰地浮现在他焦灼的脑海中——沈葆桢!

林公爱婿,中流砥柱,才干卓着,更是深谙洋务。

唯有他,能承林公遗志,亦能担此船政重任!

福州城的冬雨,带着南方特有的阴冷缠绵,淅淅沥沥,无休无止。

雨水沿着青黑色的瓦当滴落,敲打着庭院里枯败的芭蕉叶,发出单调而寂寥的声响。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凝滞的潮湿,混杂着焚香和旧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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