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甘的腊月,风如刀锋,刮过无遮无拦的黄土高原,卷起漫天沙尘,打在脸上生疼。
铅灰色的云层沉沉地压着大地,仿佛要将这苦寒的世界彻底压垮。
肃州城外的清军大营,连绵的营帐在昏黄的风沙中若隐若现,唯有那面在辕门旗杆上猎猎翻卷的“刘”字帅旗,像一块倔强的血痂,牢牢钉在苍茫的天地之间,顽强地宣告着此处的主宰。
刘松山勒马驻于营门前的小土坡上,铁青色的斗篷裹着他壮硕的身躯,在凛冽的朔风中纹丝不动。
他微微眯起眼,目光鹰隼般投向西北方那片被风沙搅得混沌不清的地平线——那里是金积堡的方向。
数十年的戎马生涯,从太平天国的尸山血海中趟过,再到如今这西北苦寒之地,他早已习惯了血与火的淬炼。
马蹄踏碎过无数“匪酋”的头颅,手中那柄御赐的腰刀,刀鞘上繁复的鎏金纹饰早已在无数次劈砍和风沙磨砺下黯淡无光,只留下冷硬的金属底色,如同他此刻的心境:坚硬、冰冷,带着一种碾碎一切的自信。
“跳梁小丑,马化龙……”他喉间滚出一声低沉的冷哼,像闷雷碾过干涸的河床。
这个名字在他心中早已与“反复无常”、“癣疥之疾”画上了等号。
不过一个倚仗宗教蛊惑愚民的教首,一个靠着诈降反复腾挪的墙头草罢了。
再大的“教主”名头,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只是土鸡瓦狗。
他刘松山麾下数万百战精锐,刀锋所指,皆是齑粉。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踏碎风沙,由远及近,直奔土坡而来。
马上斥候滚鞍落马,单膝跪地,气息带着长途奔波的粗重:“禀大帅!金积堡方向,有动静!”
刘松山目光陡然锐利如锥:“讲!”
“马化龙……马化龙遣其子马耀邦为使者,押送大批粮车,已至营外十里!声称……声称感念大帅天威,愿献粮十万担,输诚归顺!求大帅开恩纳降!”
斥侯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
“十万担?”刘松山眉头猛地一蹙,随即嘴角缓缓扯开一个冷峭的弧度。
他猛地一勒缰绳,座下那匹高大的枣骝马前蹄扬起,发出一声长嘶,“呵!这老狐狸,倒是舍得下血本!走,瞧瞧去!”
帅帐之内,气氛却远不如刘松山那般笃定轻松。
炭盆烧得通红,发出噼啪的微响,驱散着帐外的严寒,却驱不散帐内弥漫的沉重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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