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像是老天爷积攒了数月的怨气,终于找到了倾泻的豁口,不管不顾地泼洒下来。
蜿蜒在秦州古道上的这支队伍,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泥浆里。
雨水砸在士兵们褪色的号褂上,洇开大片深色的水痕,顺着冰冷的铁甲边缘淌下,汇入脚下早已泥泞不堪的土路。
队伍沉默地行进着,只有粗重的喘息、骡马烦躁的响鼻、车轮深陷泥坑又被奋力拖拽出的吱嘎呻吟,交织成一片令人窒息的背景音。
沉重的车轮碾过湿滑的路面,留下两道深辙,旋即又被瓢泼大雨冲刷得模糊不清。
周开锡骑在一匹同样沾满泥点的青骢马上,腰杆挺得笔直,如同他身后那杆在风雨中依旧倔强挺立的大纛旗。
雨水顺着他斗笠的边缘成串滴落,砸在冰冷的铁护肩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他脸上的线条如同刀刻斧凿,嘴唇紧抿,一双眼睛锐利如鹰隼,穿透重重雨幕,投向远方秦州城朦胧的轮廓。
“陈庆。”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哗哗的雨声,传到紧跟在马后的副将耳中。
副将陈庆,一个三十岁上下、面色黝黑精悍的汉子,立刻催马靠近半步,雨水顺着他脸颊的棱角往下淌:“军门?”
“前面就是秦州?”周开锡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是,军门,再有小半日脚程。”
陈庆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城里…怕是不安生。咱们在城外驿站收到的那些‘陈情’,矛头可都冲着您来的,句句都扎在厘金新政这根骨头上。还有风声,说王百万那老东西,恨您入骨,正四处串联。”
周开锡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那声音短促而冷硬,像是一块冰棱骤然断裂。
他微微侧头,雨水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落:“恨我?哼,恨我抄了他那些见不得光的黑心货?恨我断了他勾结官府、吸食民脂民膏的财路?”
他猛地一抖缰绳,青骢马烦躁地打了个响鼻。
“恨得好!左帅肃清陕甘,荡平叛逆,要的是根基稳固,要的是粮饷无虞!容不得这些蛀虫趴在朝廷的命脉上敲骨吸髓!他们越恨,越说明这新政的刀子,捅在了他们的七寸上!”
他猛地提高了音量,话语如同出鞘的利刃,斩开风雨,也清晰地传入附近几位军官耳中:
“厘金!厘金!没有这厘金,我南路大军吃什么?穿什么?拿什么去剿逆匪?拿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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