洮河水自西倾山奔涌而下,裹挟着黄土高原千年的沉郁与粗粝,在河州地界骤然开阔。
同治十年夏末的日头,毒辣辣悬在当空,把水面晒成一片晃眼的碎金,也把河滩上蒸腾起的土腥气、汗馊味,还有那若有似无、丝丝缕缕开始弥散的血腥气,搅和成一股令人窒息的热浪。
左宗棠的南路军前锋,如同一条疲惫却依旧昂着头颅的巨蟒,沿着洮河东岸缓慢而沉重地蠕动。
旗帜卷着边,被尘土染得失去了本色,兵卒们甲胄下的号衣湿了又干,析出白花花的盐渍。
前几日刚下过一场急雨,道路泥泞不堪,车轮和马蹄深陷其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更添了几分滞涩。
“他娘的鬼天气!”杨岳斌勒住马,这位以水师起家、后转战陆路的湘军宿将,此刻眉头紧锁,黧黑的脸上刻满风霜与凝重。
他抬眼望向前方那片突兀隆起的山峦阴影,山势不高,却如屏风般扼守着河道一个急弯,正是太平寺所在。
“探马呢?马占鳌这老回回,是缩在河州城里当王八,还是在前头给咱挖好了坑?怎地连个活气儿都探不到?”
他本能地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那是多年血火里淬炼出的直觉。
话音未落,前方一阵骚动。
几个衣衫褴褛的乡民,推着几辆破旧的独轮车,惊慌失措地迎面跑来,车上似乎胡乱堆着些麻袋。为首一个老者,远远望见官军旗帜。
“噗通”一声跪倒在泥水里,嘶声哭喊:“军爷!军爷救命啊!回匪…回匪抢了我们的粮种!就在前头太平寺山坳里藏着!求军爷为我们做主哇!”
“粮”字入耳,如同一颗火星溅入久旱的枯草地。
连日缺粮行军的疲惫队伍瞬间骚动起来,兵卒们的眼睛亮了,喉头滚动着,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
杨岳斌身后的副将已按捺不住,急切请战:“军门!天赐良机!些许散匪,唾手可得的粮秣,正好提振士气!”
杨岳斌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着那几个伏地哭嚎的乡民,又望向那死寂得反常的山坳口。
直觉在疯狂示警,但身后将士们饥渴的目光和朝廷严令进军的重压,如同两股巨力推着他。
他深知左帅用兵,最忌迟疑。几个乡民?即便是饵,又能如何?难道堂堂南路军精锐,还怕了这山坳里的埋伏不成?一股久经沙场的悍勇和不容有失的责任感猛地冲散了疑虑。
他猛地拔出腰刀,刀锋在烈日下划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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