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五年秋,霜意已悄然染透湘中大地。
刘岳昭花屋“存养堂”庭院内,几株晚菊在清寒的风中勉力支撑着,那细瘦花瓣边缘已显出焦枯痕迹,如同老人手上无法抚平的褶皱。
他枯坐石凳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冰凉坚硬的石面,目光投向院外,仿佛要穿透眼前这方小小天地,去捕捉某个早已消散在风中的轮廓。
“老帅,又在想那些旧事了?”声音自身后传来,低沉中犹带金石余韵。
刘岳昭不用回头也知是刘连捷,他这位老兄弟,脚步仍如当年踏过战地般沉稳。
两人花屋相距不过一里,刘连捷那座“师善堂”,每日里总有几趟往返。
刘岳昭微微摇头,唇角牵扯出一丝干涩笑意:“连捷啊,你听听,这风……像不像同治元年,咱们在祁门大营外头刮的那场大风?鬼哭狼嚎的。”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院角一株叶子落尽的枯树,声音更低下去,“那时节,心里头揣着火,只嫌风不够大,吹不散长毛的营垒……如今呢?”
他自嘲般抬了抬松弛的眼皮,望向檐下悬着的一柄蒙尘佩剑,“风还是风,人,倒像是这霜打过的菊,精气神……熬干了。”
刘连捷在他对面石凳坐下,动作间,身子骨发出细微而清晰的咯吱声,如久未上油的旧车轴。
他抬手搓了搓布满风霜刻痕的脸颊:“谁说不是?当年刀头舔血,死生一线,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
如今倒好,”他朝存养堂厅堂努了努嘴,那紫檀木架子上,几件昔日视为性命的玉器、古瓷,在幽暗光线里泛着冷漠的光,“守着这些劳什子,骨头缝里都往外渗凉气。
日子太平静,静得……骨头都生了锈。”他粗糙的手指捏起石桌上几片枯黄的落叶,在指间捻碎,簌簌的粉末随风飘散。
两个曾经搅动过半个大清疆场的老人,一时间都沉默下来。
存养堂偌大的庭院里,只剩下秋风穿过回廊、拂过残菊的萧索声响,单调而固执地回旋。
那声音细听之下,竟隐约带点呜咽的意味,缠在耳畔,挥之不去。
正午时分,日头懒懒地爬上中天,将几缕有气无力的光斑投在廊下冰冷的青砖地上。
管家引着两个人影,穿过垂花门,打破了这潭死水般的寂静。
走在前头的是个老木匠,姓周,一张饱经风霜的脸膛刻满沟壑,如同被湘江水和岁月冲刷过的岸岩。
他肩上稳稳挎着个鼓鼓囊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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