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城被裹在一场罕见的大雨里,天幕低垂,铅云仿佛就压在提督衙门那飞翘的檐角上,沉甸甸的,令人喘不过气。
雨水顺着青黑的瓦当如瀑般倾泻,在阶前石板上砸出连绵不绝的喧嚣。
书房内,只点了一盏孤灯,湖南提督周宽世的身影被摇曳的烛光投在墙壁上,显得格外凝重高大,又带着几分被雨夜吞噬的孤寂。
他刚刚送走了最信任的幕僚,此刻独坐灯下,反复摩挲着手中那份来自西北的密信。
信纸薄而坚韧,带着风沙远道而来的粗粝感。
火漆封印已被小心揭开,露出里面遒劲如刀刻的熟悉字迹:“昆仑孤悬,望湘助饷”。
落款处,是左宗棠那枚小小的、带着无边决绝与苍凉的“今亮”印章。
这六个字,每一个都像带着西北戈壁的寒气,穿透江南湿热的雨幕,直直钉入周宽世的心底。
昆仑孤悬……周宽世仿佛看到那万仞雪山之下,左公的旌旗在风沙中猎猎作响,大军粮秣不继,刀锋渴饮。
朝廷的饷银,如同这长沙城外的湘江水,看似浩浩荡荡,流到那绝域边陲,却早已不知在何处便枯竭了。
左公,这位他视若师长的湘军砥柱,此刻竟要向他这昔日的部将发出如此急迫的求援密信!
烛火猛地一跳,爆开一朵灯花。
周宽世霍然起身,那封薄薄的信纸在他宽厚的手掌中被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几步走到窗边,猛地推开窗棂。冷风裹挟着冰凉的雨丝扑面而来,打在脸上,激得他精神一振。
眼前是沉沉雨幕笼罩下的长沙城,远处湘江在黑暗中呜咽奔流,而更远的西北,是左公那孤悬的旌旗。不能再犹豫了!
“来人!”周宽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窗外的雨声。
一个亲兵队长应声而入,雨水顺着他的蓑衣滴落在地板上,立刻洇开一片深色。
“备快马!挑最得力、最机警的人,星夜兼程,直发上海阜康钱庄,面交胡雪岩先生!”
周宽世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迸出来的。
“告诉他,左帅军情如火!‘昆仑’所需之‘石’,无论用何手段,务必速办!可用胡先生阜康信誉、我湖南票号联保,以及……”
他顿了一下,眼中精光一闪,仿佛下定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及两湖、江浙指定口岸之洋税关银为质!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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