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六年春,诏命抵达榕城。左宗棠正式调任陕甘总督。
离闽前夕,马尾船坞工地旁新落成的船政衙门前,旌旗招展,冠盖云集。
一场简朴而郑重的仪式在此举行。左宗棠身着簇新官服,亲手将象征总理船政大臣权柄的鎏金关防大印,交到依旧身着素服、面容清癯却目光如电的沈葆桢手中。
“幼丹!东南海防,百年基业,托付于君!望君不避艰险,不恤人言,为我大清,铸此海上长城!”左宗棠声如洪钟,字字千钧。
沈葆桢双手接过那沉甸甸的大印,仿佛接过了万钧重担。
他环视在场官员、洋匠、工匠代表,声音沉稳而坚定,穿透海风:“葆桢蒙左帅重托,朝廷信任,敢不竭尽驽钝,鞠躬尽瘁!船政之兴,关乎国运,自今日始,凡我同僚,当同心戮力,共克时艰,使铁舰早成,海波永靖!若负此托,天地不容!”
誓言铮铮,回荡在初春的马尾上空。周宽世作为船政提调(会办),肃立沈葆桢身侧,见证着这历史性的交接。
左宗棠的车马带着烟尘远赴西北。
马尾的喧嚣并未停歇,反而愈加热烈。
巨大的工棚拔地而起,号子声、铁锤敲击声、锯木声、蒸汽机的初鸣声日夜不息,汇成一曲近代工业的粗犷交响。
沈葆桢甫一上任,便以林则徐般的刚正与务实作风投入其中。
他事必躬亲,从与洋监督日意格据理力争技术条款、经费预算,到弹压地方士绅阻挠征地、协调各省协饷,再到亲自查验进口的每一根柚木、每一块钢板,无不殚精竭虑。
周宽世则成为沈葆桢最倚重的臂膀。
他展现出卓越的实干能力与协调才干。
褪去官袍,换上短打,袖口高挽至肘部,露出筋肉虬结的小臂,整日扎根在泥泞的船台旁。
汗水浸透粗布衣衫,与木屑、铁锈、桐油混合在一起。
“沈大人!此处肋板铆接,按洋图所示,间距需再密三寸!”有通译疾步来报。
沈葆桢正与日意格争论轮机舱布局,闻言眉头紧锁。
周宽世已抄起角尺,一个箭步跃上数丈高的船台骨架,半跪在湿滑的木料上,眯眼比对着手中被海风吹得哗哗作响的图纸,沉稳地指挥工匠调整:“左移半寸!对,稳住!加铆!用力!”
阳光透过初具规模的船架缝隙,落在他沾满污渍却棱角分明的脸上,勾勒出一个勤勉、干练、全身心扑在船政上的能臣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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