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火谋局
万历二十年深秋,太原府的风裹着雁门关外的寒意,将煤灰扑在晋商议事厅的青砖飞檐上。鎏金铜炉烧得噼啪作响,龙脑香混着檀木气息在厅内翻涌,却驱不散众人脊梁上渗出的冷汗。范永斗枯瘦的手指反复摩挲着密信,火漆封印上的六瓣樱花在烛火下泛着暗红,宛如未愈的伤口。
“黑田长政承诺,只要明军虎蹲炮半数炸膛,来年开市后,我们在釜山港的货船可免三成税。”范永斗将信笺推过雕满缠枝莲纹的檀木桌,苍老的指节重重叩击着“硫磺掺量需达七成”的字迹,“但要做到这点,铁料里的硫磺至少得加到七成。”
“七成?!”常万达猛地站起,绣着金线云纹的锦袍下摆扫落案上茶盏。青瓷碎裂声中,琥珀色的茶汤在桌案上蜿蜒成河,倒映着众人骤变的脸色。他脖颈青筋暴起,双目圆睁盯着范永斗:“你疯了?正常配比不过两成硫磺,七成的炮管连一轮齐射都撑不住!到时候炸膛伤了将士,朝廷追查下来,我们满门都要...”
“朝廷?”范永斗慢条斯理地掏出水烟袋,火苗点燃烟丝的瞬间,腾起的青烟模糊了他阴鸷的三角眼,“常东家还活在梦里?京城里那些老爷们,哪个没收过我们的孝敬?”他突然甩出另一封密信,狼头图腾的印泥在羊皮纸上晕开暗红,“看看这个,努尔哈赤愿用貂皮、人参换硫磺。军器局催货催得紧,精铁又供不应求,不掺料拿什么交差?”
乔世广盯着地上的碎瓷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半月前在张家口,他亲眼看见本该运往辽东的硫磺车队,车辙却拐向了后金控制的方向。此刻回想起来,那些赶车人腰间晃动的铜铃,竟与范永斗管家的配饰如出一辙。他正要开口,却见范永斗朝管家使了个眼色。
“去铁匠巷,”范永斗摩挲着扳指上的猫眼石,银质护甲在火光中泛着冷芒,“告诉王家铁坊,今夜必须开十二座熔炉。记住,每根炮管都要打上‘晋商监制’的火印。”
常万达怒极反笑,抓起半截瓷片就要掷过去,被乔世广死死拦住。“范永斗!用这种杀人的玩意儿换钱,和亲手把明军往火坑里推有什么区别?”他的锦袍因剧烈颤抖而簌簌作响,“我们晋商能有今天,靠的是朝廷的盐引!你这是要断了所有人的活路!”
“活路?”范永斗突然大笑,烟袋锅子重重磕在桌沿,震得烛台都晃了晃,“常东家是不是忘了,去年你给工部侍郎送的那对翡翠鸳鸯?还有乔少东家——”他转头盯着乔世广,“令尊和建州的皮毛生意,做得可还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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