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没有停的意思。
老周的卡车最终停在青河镇西郊一条泥泞小路的尽头。几间低矮的平房挤在废弃汽修厂后面,门口歪歪扭扭挂着一块被风雨剥蚀的木牌——“老刘旅社”。昏黄的灯光从蒙着厚厚油污的窗户里透出来,在泥水里拖出几条浑浊的光带。
“到了。”老周熄了火,发动机的轰鸣消失后,雨声瞬间占据了整个空间,密密麻麻敲打着车顶和路面,像无数只冰冷的手在叩击。“这地儿偏,没人查,凑合住一晚。”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推开车门,湿冷的空气裹挟着浓重的铁锈味和劣质煤油味涌了进来。
陈默跟着下车,双脚陷入冰冷的泥浆里,寒意直透脚心。他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那件单薄又湿透的工装,抬头打量着眼前的“旅社”。墙壁斑驳,墙皮大片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像一块块凝固的血痂。墙角堆着生锈的汽油桶和废弃轮胎,几丛野草在缝隙里顽强地探出头,也被雨水打得蔫头耷脑。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霉味、机油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息的味道,让他胃里一阵翻腾。
老周熟门熟路地推开那扇吱呀作响、漆皮剥落的木门。一股更加浑浊、闷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狭小的门厅里只点着一盏瓦数极低的白炽灯,光线昏暗。一个穿着洗得发白背心、身材壮硕的男人正背对着门,蹲在地上修理一个漏水的搪瓷脸盆。听到门响,他头也没回,粗声粗气地嚷道:“住店?通铺二十,单间五十,热水自己烧!”
“老刘!是我!”老周喊了一声。
那男人这才慢悠悠地转过身。他脸上横亘着一条狰狞的刀疤,从左眼角一直划到嘴角,让原本就粗犷的面容更添了几分凶悍。他叫刘大奎,是这间破败旅社的老板。看到老周,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没什么波澜,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当他的目光扫到老周身后的陈默时,却明显地停顿了一下,那眼神锐利得像刀子,带着一种底层人特有的、对危险气息的本能警觉,在陈默那张阴沉、疲惫、沾着泥点和可疑暗红污渍(陈默以为是泥)的脸上停留了两秒。
“带个人?”刘大奎的声音依旧沙哑,没什么温度。
“嗯,路上捡的,落难兄弟。”老周含糊地应着,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拍在油腻腻的柜台上,“开个单间,清净点的。再给弄点热乎吃的,饿一天了。”
刘大奎没再多问,收了钱,从柜台底下摸出一把拴着油腻木牌的铜钥匙,随手丢在柜台上。“最里头那间,窗户有点锈死了,自己想法开。吃的等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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