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早上,初秋的晨光薄而明亮,把月牙湾照成金黄之色,仿佛涂上了一层透明敞亮的清漆。朦胧的雾气中走过一队队的人影,朝礼堂的方向驶去。噼啪的脚步声在空气中飘荡着,震得树叶哆哆嗦嗦。
坐落在煤矿南端的礼堂建成已久,其状森严,见者怵然。时间使礼堂大门蒙上了幽暗的色泽。跨进大门,像是走进了戏院。用水泥和石灰砌成的舞台瘫卧在眼前,的确像古代的戏院。舞台上的一道紫红幕布扯在两边,露出了墙壁上用各种颜色涂写的大标语。整个舞台活像一个面目狰狞的大花脸在龇牙咧嘴地对着你。两壁的窗户透进暗淡的白光,照亮了一排排遍体鳞伤的椅子,或折断、或坼裂、或脱臼。墙壁上繁殖着一片片茂盛的霉菌,使原本发黄的墙面呈现出一幅毛骨悚然的画面。屋顶上巨大的木梁横七竖八地扭接在一起,就像正在厮打的巨人的胳膊,而且似乎眼看着就要塌到你的头顶上来。总之,这座建筑的所有线条都给人一种错位的感觉。
今天礼堂里将举行新厂长的上任仪式,由新厂长传达矿务局的重要讲话精神。所有人已经提前一天接到通知。现在,矿工们像一根绳子一样,不间断地从各个宿舍往礼堂的门里伸去。等到所有人进入礼堂落座后,礼堂的东门打开了。新厂长在副厂长的陪同下神情傲慢地走了进来。新厂长年近四十,腰身浑圆,肥头大耳,脸色又红又黑,鼻子和眼睛搭配起来显得大了一些,嘴巴和鼻子搭配起来显得阔了一些。新厂长目空一切地穿过礼堂中间的走道,坐在台下最前边的座位上。
副厂长首先上台说了几句简单的开场白,接着便有请新厂长上台讲话。台下响起了潮水般的掌声。
掌声中,新厂长从座位上站起来,威风凛凛地走上舞台,眼珠子骨碌碌地把礼堂里的一片头颅扫视了一遍,又从这一片头颅扫视到屋顶横七竖八的梁架上,最后又把目光落到台下的一片头颅上。新厂长挺着肚腩站立着,像栽在舞台上的一个圆柱形滚筒。他用喑哑但富有感染力的嗓音开口说道:
“工人们,同志们!目前,中国是一片大好的形势,整个社会主义建设是大好的形势。我们伟大的祖国,从来没有这样繁荣,这样生动活泼……”
足足讲了一个多小时,新厂长才结束了他铿锵有力的演讲。
新厂长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用眼角的余光扫视了一下会场,似在搜寻着什么。副厂长犹如醍醐灌顶,奋力地鼓起了掌,会场立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气氛达到了高潮。新厂长在舞台上放射着钻石般的璀璨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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