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郎中家的院子里,母亲正坐在竹椅上纳鞋底,肋骨处缠着厚厚的绷带,白得刺眼,却还在偷偷往鞋底里塞艾草,那是阿禾小时候最爱闻的味道,晒干的艾草揉碎了,香得能让人做梦;
山下张婶家的芦花鸡正咯咯叫着,身后跟着只黄鼠狼,尾巴蓬松得像团烟,鸡窝里的蛋滚了一地,蛋壳碎了好几个,蛋黄淌在稻草上,金灿灿的,张婶举着扫帚在追,骂骂咧咧的,声音大得能震落树上的叶子,“挨千刀的黄鼠狼,偷我家的蛋,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甚至能“看见”自己的帕子,正挂在下游的芦苇丛里,被风吹得飘来飘去,上面的歪莲被水泡得发蓝,却还是看得清那粗粗的针脚,有几处还打了小结,是她当年学绣时不小心缠上的,母亲总说“这样才好,像莲花结了籽,有盼头”。
“啊!”阿禾吓得缩回手,指尖的水珠溅在青石上,碎成八瓣,像摔碎的珍珠。心脏“咚咚”地跳,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撞得她头晕。
“别怕。”一个极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像从泉底浮上来的,带着水汽,湿乎乎的,“这是无垢泉借你的眼,让你看看心里惦记的人。”
阿禾愣住了。她慢慢把手指放回水里,画面又清晰起来。这次她“看”得更细:母亲纳鞋底的线用的是她染的靛蓝色,那是她去年用板蓝根泡了七七四十九天染成的,颜色深得发乌,母亲总说“这色经脏,阿禾穿了耐脏”;张婶追黄鼠狼时掉了只鞋,鞋帮上绣着朵桃花,是她女儿出嫁前给绣的,针脚密得很;帕子上的金线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母亲夜里点的油灯,昏昏黄黄的,却足够照亮她绣帕子的手。这些细节,只有她和母亲知道。
“娘……”她对着泉水轻声说,声音软得像棉花,“我能看见您了。”
泉水轻轻漾了漾,像在回应她,一圈圈涟漪漫到她的手腕,带着点痒,像母亲的指尖在轻轻挠她的手心。
从那天起,阿禾的日子变了。她每天都来泉边,指尖探进水里,把“看见”的事刻在竹牌上。竹牌是老尼找山下的木匠做的,光滑得很,她摸着刻字,一笔一划的,像母亲教她写字时那样,“横要平,竖要直,做人也一样”。老尼不再拦着她,只是每天在她刻完竹牌后,用竹刀把那些歪歪扭扭的字修得整齐些,边修边说“阿禾的字有劲儿,像刚抽芽的竹子”。
有天,阿禾“看见”西村的稻子要生虫,青虫正顺着稻秆往上爬,啃得稻叶全是洞,她赶紧刻了竹牌让香客带过去。三日后,西村的农户捧着袋新米来谢,米袋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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