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的青苔被踩得发绿,带着雨后的湿软。阿禾的脚步声“噔噔”地撞在素月庵的白墙上,又弹回来,像无数个细碎的自己在身后推着往前跑。檐角的铜铃被风拂得轻响,和着脚步声织成串,倒比寺里的晚课钟声更让人心里发颤。转过月亮门时,她看见母亲站在石阶下,鬓角的白发被风掀得乱晃,像揉皱的棉絮,手里的包袱用蓝布带系着,正是去年她用苏木和紫草反复煮了五遍的那块靛蓝,边角磨得发毛,却在夕阳里泛着温润的光。
母亲的眼睛亮闪闪的,像浸了泉底的光,看见她的瞬间,手里的竹杖“咚”地杵在地上,杖尾的铜包头磕出闷响,她张开双臂,袖口沾着的草屑簌簌往下掉——定是路上又顺手割了些艾草。
“娘!”阿禾扑过去,撞进那个带着艾草香的怀抱。母亲的手紧紧搂着她,后背有点驼,是常年弯腰洗衣、挑水压出来的,却像座最稳的山。她听见母亲的心跳“咚咚”响,比无垢泉的水声还让人安心,连带着自己的心跳都慢了半拍,先前攥得发白的指尖终于松了劲,指甲深深掐进母亲的布衫,把那股艾草香攥得更浓了些。
“慢点跑,傻丫头。”母亲的手抚着她的头发,指腹带着点粗糙,是常年搓洗衣物磨出的茧,擦过她耳廓时有点痒。“娘这不是来了吗?”她低头看阿禾,眼里的光颤巍巍的,像含着两汪水,“路上遇见王郎中家的婆娘,说你眼睛亮些了,我还不信……”
阿禾抬起头,忽然清晰地看见母亲眼角的细纹,像无垢泉面被风拂过的涟漪,一圈圈漾开,还看见她嘴角的笑,像泉底那颗发着微光的桃核,暖融融的。她吸了吸鼻子,鼻尖蹭到母亲衣襟上的补丁——那是她前几日绣坏的帕子改的,针脚歪歪扭扭,此刻倒成了最顺眼的花纹。“娘,您手里的包袱,是不是给我带了枣糕?”
母亲愣了一下,随即笑出了声,眼角的细纹更深了,像被泉水泡软的木刻:“你这丫头,鼻子比狗还灵。”她解开蓝布带,露出里面用油纸包着的枣糕,热气透过纸层渗出来,混着枣香漫进空气里。“知道你爱吃带核的,特意让灶上多蒸了一刻钟,枣肉烂得能化在嘴里。”
阿禾刚要伸手去接,却被老尼的竹杖“当啷”一声打断。老尼不知何时挪到了泉边,正眯着眼睛看她们,竹杖上的铜环晃得细碎:“阿禾这眼疾,可不是单靠枣糕能好利索的。”
母亲忙扶着阿禾起身,往老尼跟前走了两步:“婆婆,您是说……”
“医书里早有记载,”老尼慢悠悠地用竹杖拨了拨泉里的光斑,“‘内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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