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禾把野菊斜插在包袱角,花瓣上的晨露顺着布纹往下淌,在靛蓝的粗布上洇出小小的水痕,像极了苏绣娘绣帕上未干的墨。那野菊是她今早路过河滩时掐的,金黄的花瓣沾着雾水,看着脆生生的,倒像极了秀莲当年辫梢系的红绳,热烈得不管不顾。她加快脚步,忘川河的水汽混着草木清气扑面而来,带着点河泥的腥甜,远处的木船在晨雾里若隐若现,老艄公佝偻的身影蹲在船头,烟杆上的铜锅闪着暗红的光,像沉在雾里的星,明明灭灭地守着河。
“要过河?”苍老的声音从雾里钻出来,带着水汽的湿冷,像刚从河底捞上来的石头。阿禾抬头,看见老艄公掀起斗笠沿,露出张被岁月凿出沟壑的脸,皱纹里还沾着河泥,鼻翼边有颗褐色的痣,像被水浸了多年的木节。他蓑衣上的水珠顺着草绳往下滴,落在船板上“嗒嗒”响,溅起的水花里,能看见细碎的阳光在打转,像苏绣娘绣在绢布上的金粉。
“嗯,想去对岸。”阿禾从包袱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王二麻子塞给她的桂花酒,瓶身被体温焐得微热,在雾里泛着温润的光。油纸是秀莲当年糊酒坛用的那种,糙糙的,却裹得住最浓的香。老艄公接过酒,粗糙的指腹摩挲着瓶身上的绳结——那是秀莲的手法,用三股麻绳绕成桂花结,每绕一圈都要往绳芯里塞点干桂花,她说“这样酒气跑不了,连绳结都带着香”。
“王二麻子的手艺?”老艄公笑了,皱纹挤成一团,眼角的纹路里还卡着片芦苇屑,“这酒气里带着桂花,是秀莲的法子。十年前她跟二麻子来这儿,也拎着这么个酒坛,说是给她爹娘上坟用的。”他拧开酒塞,醇厚的酒香混着桂花香漫出来,像团暖乎乎的云,把雾都染甜了,“那年秀莲穿件蓝布衫,辫梢系着红绳,绳子磨得发亮,说是二麻子用竹刀给她削的新绳。手里攥着包桂花糕,油纸都浸出了糖渍,说是二麻子凌晨爬起来蒸的,面里掺了桂花蜜,怕她路上饿。”
阿禾心里一惊,眼上的白翳似乎被这香气冲淡了些,能看清老艄公鬓角的白发,像沾了层霜。“您认识他们?”
“认识?我看着二麻子那小子在河边摸鱼长大的。”老艄公抿了口酒,酒液顺着嘴角往下淌,他抬手用袖子擦了擦,袖口磨出了毛边,“他以前总跟秀莲吵架,说她绣的帕子太花哨,金线用得铺张,转头却蹲在河边捡鹅卵石,说要给她压绣绷子。那石头捡回来,他能用砂纸磨上三天,磨得跟玉似的光溜,再刻个歪歪扭扭的‘莲’字——秀莲单名一个莲字,他总说这名字配石头,硬气里带着柔。”竹篙往岸上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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