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烟雨楼话(第1页)

顺着河往下走,是烟雨楼。青石板路被经年的雨水泡得发亮,踩上去能闻见潮湿的木头味,混着楼里飘来的脂粉香,浓得像化不开的蜜。楼前的红灯笼在风里晃,红绸被吹得猎猎作响,缠在雕花木栏上,像谁没系好的裙带。头牌苏燕卿正倚着二楼的栏杆调琵琶,月白的水袖搭在栏上,指尖划过弦时,“铮”一声脆响,像碎玉落在青瓷盘里。檐角的铜铃被风撞得叮当响,和着琵琶的余韵,把空气都泡得软乎乎的。楼下的河面上漂着片荷叶,托着颗露珠,被风一吹,露珠滚进水里,溅起的涟漪刚好漫过岸边的青苔,像谁轻轻叹了口气。

见阿禾递过那方绣着半只凤凰的帕子,苏燕卿忽然笑了,眼角的胭脂被笑纹晕开点,像落了片桃花。“这金线的缠法,是我教苏绣娘的。”她指尖拈起帕角的金线,对着光看,线丝里的光泽温润得像浸了酒,“当年我在楼里唱《醉花阴》,她总来听,躲在楼下的茶座里,怀里揣着绣绷子。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辫子上总系着根素色的头绳,绳尾还沾着点绣线的颜色,想来是绣活时蹭上的。每次散场都要追出来,红着脸说‘燕卿姐姐的水袖转得像花,我得绣朵一模一样的’。”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抚过帕子上的金线,那线丝在她掌心微微发烫,“后来她真绣了,用的是最细的劈线,劈得比发丝还匀,针脚密得能数出三十六个线头,比我水袖上的花还灵动。有回她把绣帕送来,帕角别着朵干桂花,说是自家院子里摘的,我把帕子压在妆台的镜匣下,香了整整一个秋天。”

苏燕卿放下琵琶,引她往楼里走。楼梯是沉香木做的,踩上去“咯吱”响,每级台阶的边缘都磨得圆润,像被无数双绣鞋踏过。扶手上的雕花早已被摸得发亮,牡丹的花瓣磨成了淡淡的圆弧,倒像苏绣娘绣帕上晕开的影子。“这楼啊,前朝就有了。”她边走边说,水袖扫过栏上的雕花,带起阵淡淡的脂粉香,那香气里混着点沉香木的味,是岁月酿出的醇,“我十三岁被卖进来,那时老鸨还说‘女人的命,就像这红绸,风一吹就飘’。她手里总攥着根烟杆,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映得她脸上的皱纹像张网。后来才知道,飘着飘着,也能在风里扎根。”她指着楼梯转角的一扇小窗,窗棂上缠着根干枯的牵牛花藤,想来是去年夏天爬上去的,“你看那窗棂,当年我总在这儿偷偷看河,看往来的画舫载着客人来,载着故事走。有回看见个穿青衫的书生,把朵玉兰花别在船舷上,说是带给楼里的姑娘,结果船刚靠岸,他就被家人催着赶考去了,那朵玉兰花落在水里,顺着河漂了老远。我心里就想,总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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