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楼门,就闻见苏燕卿惯用的檀香,混着点淡淡的松烟墨香,从二楼的窗缝里漫出来,像一匹无形的锦缎,轻轻裹住了阿禾的周身。这香气是苏燕卿特意调制的,用的是城南古寺的老檀,混着些晒干的兰草花,燃起来时烟是青灰色的,不呛人,反倒让人心里发静。阿禾拾级而上,木楼梯被岁月磨得发亮,每踩一步都“咯吱”作响,像位苍老的故人在低声问询:“此行见了些什么?听了些什么?”
推开苏燕卿房门时,果然见她正坐在妆台前。银簪斜斜插在鬓边,簪头的珍珠被烛火照得半明半暗,像藏着颗小星星。她手里的银针刚从绢布上抬起,针尖挑着一缕银线,线在烛火下泛着细碎的光,仿佛是从月亮上牵下来的丝。那铜灯里的烛火“噼啪”跳了一下,映得妆台上的物件都笼着层暖黄——螺钿盒半开着,露出里面支支银钗;青花小碟里盛着些零碎的珠花,是绣活要用的;还有那盏刚添过灯油的灯盏,油面平静得像面小镜子。一切都和阿禾离开时一模一样,仿佛这半日的时光只是打了个盹,专等着她回来,把山间的故事一针一线缝进去。
“回来啦?”苏燕卿抬眼笑了,眼角的细纹里盛着跳动的灯花,“看你这神色,眼底的光都亮了些,定是得了些念想。”
阿禾点头,刚要开口细说静心庵的青石板、菜园里的青菜、了尘师父鬓边的白发,指尖却先无意识地抚过窗棂上的雕花。那些缠缠绕绕的藤蔓花纹被几代人的指尖磨得温润,凸起的纹路像老人手背的青筋,藏着说不尽的光阴。指尖划过一片卷曲的叶纹时,忽然就想起了尘师父说的“扎根”二字——原来这楼里的木刻也像株老藤,把几十年的风雨都缠在了纹路里,和苏燕卿绣帕子里藏着的韧,竟是一般模样。
正怔忡间,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镜台上的异样。一方蓝布册子静静卧在那里,封面是用浆过的粗布做的,摸上去挺括,上面落着层薄薄的灰,显然是有些时日没被翻动过了。可偏在烛火的映照下,那灰下面透出的蓝像被雨水浸过的天空,沉静得让人心里一动。阿禾走近了才看清,封面上用蝇头小楷写着“烟雨旧事”,字迹娟秀得像沾了露水的兰草,笔画间带着点颤,像是写字的人手在抖,却又偏要一笔一划写得周正,仿佛那些没说出口的话,都顺着笔尖渗进了布纹里,等哪个懂故事的人来轻轻叩响。
“这是……”阿禾指尖悬在半空,没敢轻易触碰,怕惊扰了这沉寂的时光。
苏燕卿放下银针,目光落在册子上,像落了片温柔的云:“楼里的姑娘们,总爱把心事藏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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