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青褂沈郎(第1页)

天启八年的春天,秦淮河畔的烟雨楼还浸在料峭的寒意里,檐角的冰棱刚化了一半,滴滴答答往青石板上落,像谁在数着日子。兰芝抱着摞兰草帕子往账房走,粗布裙裾扫过台阶的青苔,带起些微潮意——她的帕子绣得愈发好了,叶片上的银线水珠在微光里颤,像刚从晨露里捞出来,连最挑剔的张夫人都托人来订,说要给新置的梳妆台当摆设。

走到二楼转角,忽然听见楼下一阵喧哗。兰芝下意识往栏杆后缩了缩,只见王妈妈叉着腰站在院里,青布帕子摔在石桌上,发出“啪”的脆响:“都给我把嘴闭紧了!谁敢把这事捅出去,我撕烂她的嘴!”

几个丫头低着头,指尖绞着衣角,兰芝从她们发抖的肩膀看出了慌乱。她悄悄往下瞟,账房先生正蹲在门槛上抽烟杆,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映得他脸一半亮一半暗:“王妈妈,码头那边……已经倒了三个脚夫了,上吐下泻的,听说官府都封了半条街。”

“封街?”王妈妈的声音尖得像捏着嗓子,“咱们烟雨楼靠着码头的生意,封了街喝西北风?!”她顿了顿,忽然压低声音,“张大夫怎么说?那药真能压得住?”

“张大夫说……像是时疫,”账房先生磕了磕烟灰,“他不敢治,让咱们另请高明。”

兰芝抱着帕子的手紧了紧,时疫两个字像冰锥子,扎得她后颈发麻。去年邻镇闹时疫,她远远见过拉尸体的车,白布裹得严实,车轮碾过石子路,发出沉闷的响,那声音缠了她整宿的梦。

三日后的清晨,烟雨楼的后门悄悄开了道缝。兰芝正蹲在井边搓帕子,听见“吱呀”一声,抬头就撞见个穿月白长衫的年轻人,背着只深棕色皮箱,箱角磕出了豁口,铜锁倒擦得发亮,在晨光里晃眼。他的袖口洗得发毛,露出的小臂上沾着些青绿色的药汁,像刚从药圃里出来。

“劳驾,”他的声音带着南方的软糯,像浸了水的糯米,“请问账房往哪走?”

兰芝往楼梯口指了指,指尖的皂角沫蹭在袖口,留下片白痕。年轻人点头笑了笑,眼睛弯成月牙:“多谢姑娘。”他转身时,皮箱“咔嗒”响了声,像是里面的琉璃瓶在碰。这便是沈郎第一次来烟雨楼。

沈郎在账房待了半个时辰,出来时手里多了张药方。兰芝正往竹竿上晾帕子,风卷着药香飘过来,是艾草混着薄荷的清苦,她忍不住回头,正撞见沈郎站在廊下看她的帕子。

“这兰草绣得真好。”他走近了些,目光落在最上面那块,“叶尖带点颤,像刚被风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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