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15 年 5 月起,我在重症监护室开始为期三个月的轮转学习。
重症监护室的病房由一道沉重的铅门与外界隔离开。由于收治的都是最为危重的患者,这扇铅门就像是隔绝着人间和死亡的最后一道关口。
我第一次见到她,是一个周五的下午。快到五点,科室的电话铃尖锐地响起来。是急诊科打来的。
监护室的那扇铅门尚未完全打开,一个中年妇女便踉踉跄跄地挤进病房,一看到前来接诊的医生,满脸泪痕的她便死死抓住我的手。
她的身子骨纤细,让人觉得一阵风就能吹走。当我的手被她抓住时,这个瘦弱的女人体内似乎有一股惊人的力量,像一个在海里快要溺毙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先别着急,现在在医院里了,你爱人怎么了?」我扶住她询问。
「他几天前受凉感冒,就是有点咳嗽、咳痰,我给他喂了感冒药,也没发烧。可就在一个小时前,情况越来越糟,无论我怎么喊,他都不应我一声。」
我看了一眼患者,已经深度昏迷,对外界刺激没有任何反应。虽然在救护车上就一直处于高浓度供氧,但他的面色青灰,口唇发紫,各项生命体征更是极不稳定。
患者的体型偏肥胖,几个医生护士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他从转运平车搬到抢救床上。负责抢救的医生准备做急诊气管插管,护士也在配合建立通道、抽血、导尿、调试呼吸机……
我没有独立值班的资格,在其他医生抢救病人时,我就负责和家属签字谈话。
医院规定,抢救时不允许家属在现场,因为情绪激动且六神无主的家属会严重干扰到抢救进行。可我劝离这个女人多次,她都是嘴上答应着,每往铅门外的方向走一步,又频频回望。
出了病房大门,她慢慢镇定下来,没有刚才的惊慌无措。在询问既往病史时,她告知我,六年前,她的爱人得了脑出血,做了手术,但后遗症很严重,吃喝拉撒基本在床上进行。
在她听到病房里传来「重症肺炎、呼吸衰竭、死亡率超过百分之五十」时,她的手开始止不住地颤抖,那只轻巧无比的签字笔似乎变得有千斤重。过了很久,她才颤颤巍巍地在病危告知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字迹歪歪扭扭,像一个初学写字的孩童。
签完相关的告知书,我返回病房,准备协助正在抢救的医生。就在我要进门时,她再次拉住我的手,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我。
「医生,我们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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