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阅读了苏东坡四十三岁时在徐州写的《永遇乐》。当时东坡抗退洪水,建立事功,自信可以留名千古,然而当夜深人静,面对徐州的历史陈迹,人去楼空的燕子楼,思前想后顿生人间空茫之感。东坡《永遇乐》一词关心的就是时间的问题,词从一个梦境开始,当人一觉醒来,转瞬之间,想回去之前的梦中世界,怎么也回不去了。无论是天涯倦客的自己之离家千里,亦或美丽佳人盼盼之死后多年,都一样地无法克服时空的差距,重返故乡,重回人世。最后东坡点出了人间的宿命,古往今来,如同一场大梦,谁能从梦中真的醒来,因为醒不来,所以永远就纠缠在旧欢新怨相对的情绪中,永远不得安宁。
东坡因燕子楼而悼念盼盼,后人登黄楼而想起苏东坡,总是如此,循环不已,挣脱不了,这是人世的悲哀。
人之所以沉醉梦中,无法真正转醒,主要是因为有一份情在。东坡多情,皆由政治衍生。面对当时险恶的政治环境,烦恼也多,遭受的迫害也越来越逼切。宋神宗元丰二年,1079 年,东坡四十四岁,从江苏的徐州调到浙江的湖州,任知州。他四月底到任,七月底就被指控诗文作品中论及新政事务的文句,对君王朝政多所怨望讥谤,遂被逮捕,递至京师御史台查办。经过一连串严厉的调查审问,到十二月才定谳,东坡幸免于死,贬任黄州团练副使。这个事件就是有名的「乌台诗案」。
元丰三年到元丰七年之间,东坡四十五岁到四十九岁,贬谪湖北的黄州。对他来说「乌台诗案」简直好像一场恶梦,比起《永遇乐》里的情境更具真实的况味。这一场梦何时能结束,东坡也不知道,而如何自处于潦倒艰困,身心煎熬的贬谪岁月,更是他急需面对的课题。这个时候他的理想与现实之间的矛盾冲突,比起过往更为强烈,生死祸福难测的遭遇,加深了他对人世无常的感慨,人生如梦之感尤其深刻。
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乌台诗案「看似中断了他的仕途,却让他暂时停止了繁忙且变动不拘的官宦生活,给了他沉淀自省的机会。而他在这段贬谪期间,可真正地去面对自己,思索人生的意义,梳理内在疲惫纷乱的心思,重新找到自己的定位与方向。换言之,「乌台诗案」冲击了他过往坚持的某些理念和人生观,却也深化了他的情怀与体悟,启发了不一样的生命智慧。「乌台诗案」可以说是东坡的人生和创作的转捩点。
简单地说,东坡在黄州四年多的心境变化是有一段衍进历程的。刚到黄州,东坡内心犹有余悸,面对内心生活更感无奈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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