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昨夜,嘉宁元年的第一场雪浩浩荡荡自九天而来。
清晨,我站在回廊下看雪。入眼皆是素银的光景,远处宫阙的飞檐翘角覆着白雪,几棵老槐在院中孤零零地相对守望。雪像一个棉篷罩在槐树的冠子上,像一朵白云做的花,美得素雅而淡远。
四周很静很静。耳边只有雪花簌簌飘落的声音,整个燕宫都安睡在这个慵懒的冬天,没有纷扰,没有危机。
两个多月过去,曾经逼近幽京的叛军并没有出现,也没有重现前朝史书中叛军攻入皇宫烧杀劫掠的画面。这深宫楼台依然富丽安宁,昭示着大燕江山依然稳若磐石。
仿佛只有我被牺牲了。
我这个哑巴,被幽禁在清越宫里,日日夜夜,死一样沉寂。
如果不是每隔两天有人来给我送衣食,我会以为自己已被人忘却。
我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细嗅皓雪的清芬。
隐约听到鹿皮靴子踩在松软雪地里发出的咯吱咯吱声,我睁开眼,看到宫院门口立着一个颀俊的身影。
是元辰。
那个不堪回首的夜晚过后,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我以为我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他瘦了,负手站在那里,像一株孤绝傲兀的松。
我望着他,他望着我。他的目光平淡如水,我想我的目光也无波澜。
一阵风卷着雪雾吹过,他缓缓迈步,朝我走来。
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我抬头看着他,他逆着光,光影在棱角分明的脸廓上勾勒出深深浅浅的阴影。
我转过头,继续看廊外的雪景。
「外头这么冷,回屋去吧。」他说道。
(二十七)
殿里虽清寂,但很温暖。入冬以来,我怕冻着腹中的孩子,炭火日夜不断。元辰一进来,就热得脱掉大氅,只着一件月白的家常锦衣,倒是随便得很。
他在窗边软榻上斜斜一靠。很习惯很熟稔的动作,仿佛光阴又回到了从前。
可到底不是从前。从前我会拿来琵琶,给他唱曲听,看他安宁睡去。
如今我只是默默坐在一旁,做一个消停的哑巴。
我从芙蓉城带来的那把琵琶,是宋长秋送我的礼物,陪伴我很多年了,前段时间被我当柴烧了。
图个彻底清静。
元辰双手枕头,星眸半睁,懒洋洋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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