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渐深,天空蔚蓝如洗,白云垂得很低,半空中飘荡着的柔白杨柳絮就像是从那些低低的云脚里撇下来的。湖水初涨,几乎与岸齐平。湖边的春草还没有长高,野花已开得令人眼花缭乱。湖边向阳一面的山坡上,几处黄莺争相啼鸣,似乎在向那几只新飞来的、正忙于衔泥筑巢的燕子宣示宅权。
玄武湖原属皇家园林,本极僻静,而今被填湖造田后,大片湖面变成茅舍槿篱,鸡犬自南至北,织声轧轧穿屋,大涨起一番烟火气。
梁画楼走到樱桃林东首第一棵树下,见树下确乎有一些凌乱的碎石块。他从怀中摸出一只铜哨——便是当日在琥珀山庄外无意从艾方芬手中夺来的。他寻思,艾方芬多年来以文嫂的身份生活在玄武湖畔,身份虽然暴露,却或许还会与这故地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然而吹了半晌,艾方芬没见着,倒引来几个光屁股蛋的小孩围着他傻笑。铜哨的声音本来森冷,添了这些小孩的笑声作背景,听上去颇有几分滑稽。
他无奈地叹了一句:「世上无难事,只怕光腚儿。」便又往湖边农舍踱了几步。
这里烟户日趋稠密后,竟也渐渐形成了一座小小的集镇,摊贩出没田间,售卖些吃穿杂货。他的目光飘到一名摆地摊的老妪身上。
老妪身前摊开一张旧毡布,摆放着各色簪花。这老妪看上去年逾七旬,佝偻着背,坐在一张小马扎上。她嘴角带着讨好的微笑望向田间地头的行人,眼里却透着几分彷徨。
梁画楼走到老妪面前,蹲下身看毡布上的货物。老妪像是许久未被人问津,有些手忙脚乱,拿这个拿那个的递与他瞧。
她的簪花有鲜花做的,也有绢花做的,手艺还算精巧。梁画楼原本是凭着一丝恻隐之心,此时便也细细看了起来。
他将一朵淡粉色的芍药绢花拈在手中,这朵花是蚕丝织就,大小合宜,姿态盎然。他心中极是喜爱,想:「若是簪在阿姃发上,定然好看。」
老妪见他选了这一朵,忙恭维道:「大侠真个儿好眼光!这朵绢花选料好,上浆、染色、窝瓣都花了好多工夫哩。」她缺失了几颗牙,口齿有些含糊。
梁画楼听她喊「大侠」,不由微微苦笑。
老妪见他不语,以为他不想买了,慌忙道:「大侠可嫌弃它是绢花?我头上就戴着一朵鲜花,这绢花正是照着那模子做的哩。花新鲜得很,养个三四日也不会败。」
梁画楼往她头上望去,果见她银白的头上簪着一朵粉芍药。大约是有些不好意思,只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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