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忐忑不安地乘坐最末一班过江轮渡,回到锡市。天黑了,打开灯,槐果坐在一张椅子上,像个木偶一动不动。青杏盯着女儿,这近二十载的时光过得真快啊,她正值中年,女儿恰青春年少。她去厨房倒了一杯水,端给女儿。“槐果,是糖水,你爱喝的白糖水。”她的话语里还是带了讨好的成分。槐果没有接,低了低头,又抬了抬头,她将眼睛转向一旁的窗户。气氛很是尴尬。青杏看着她一头乌黑的头发,便又道:“不是娘不想告诉你。那会儿你小,许多事上你也不懂,我只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等你大了,遇着合适的机会,我还是会说的。”
青杏咳嗽几声,想想,寻了一把梳子,想给她梳梳头,这更是一种示好的举动。槐果小时候上学,都是青杏给女儿梳头,今天扎个马尾,明天绑个长辫子,往头发上别一个红发夹,系一块素净的绸布,反正尽女儿的喜欢。槐果立即避开她,站起身,目光幽幽。她靠在墙角,咬着唇:“我早不是小孩子了。告诉你,我也不喜欢复读,我不是块学习的料。”
青杏没多想,赶紧顺坡下驴:“哦,那就不上,咱们进个工厂。”
槐果沉默了一下,垂着眼睫毛,语气依旧僵硬:“我喜欢当营业员,你帮我想想办法。”青杏没有啥路头,但此时此刻,一概顺从女儿的要求。她问,营业员也有多种,是商场供销社的营业员呢,还是书店粮站的营业员?这些都是吃国家粮的,都不好找。“随便吧。”槐果甩下这一句,就进卧房了。
她想早点自力,自己挣钱自己花。青杏怔怔地盯着房门,想伸手敲,末了,伸出的手却又放下。她和女儿之间,横着一条鸿沟。青杏料定女儿睡下了,便将屋里的灯都拉黑了。她疲惫地站在屋子一角,潮生,今生今世,你真的没有出狱的希望吗?女儿大了,她要爹,她要一个正常的家。“你,真的爱那个……沈潮生吗?”突然,槐果把房门打开了,在一片黑暗中,询问青杏。
她立即回头。本想立即回应的,可还是停了一停,摸了一把头发,缓缓回道:“爱的。你的爹爹,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真真正正的大英雄。你相信娘的眼睛,娘的心,娘不会骗你……”她当然不指望一时片刻女儿能够理解,但她愿意告诉槐果——有关沈潮生的一切。青杏激动起来,开始滔滔不绝。从哪儿讲起呢?她在椅子上坐下,就从他来白马渡第一天说起吧。
“可他毕竟是杀人犯。”槐果立在门口,她默默地听了一个小时,趁着青杏喝口水的工夫,插了话,打断她,自己是杀人犯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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