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1页)

回到屋里,炕已烧得滚热滚热。魏长庚想着空空的村子,心也就空空的,身子一下就沉得如压了千斤重物,早早就钻进被窝里了。老黄在大门口汪汪汪地嚷嚷了一阵子,就被魏石寨唤着,老黄,老黄,回来!像唤他的娃儿闺女样唤着。老黄又叫了几嗓子,汪汪声就淡了下来,就仿佛明白了主人那唤叫的好意一模样,回过头领情样地望一望屋里的魏石寨,折身回屋了。魏石寨关着大门,那木扇门就吱吱呀呀地呻唤着合上了,就把没边没沿的空寂与黑暗一股脑儿关在门外了。

“大伯,不烤火了?”

“今儿个倒是想早一会儿睡哩!”

“咋,哪坨不舒坦?”

“没有不舒坦,觉着身子沉,就想早些睡哩!”

“那你先睡,我再烤一会儿火,听听收音机。”

“中哩,那我先睡了哦。”

魏长庚话音还没落,就听收音机吱吱啦啦地响了起来。收音机里说着啥儿啥儿新闻。一开头魏长庚还能影影糊糊能听清,那声音后来就一下从绳儿样变成丝线样了,到后来就成了飘忽不定的游丝了。那丝线在黑洞洞的屋里似有似无地游走着,飘忽不定地舞动着,时隐时现地出没着。

魏长庚并没有真睡,他坐在被窝里,斜靠在炕头墙上,圪挤着眼窝,那眼窝里就像电影的银幕,有了景了,有了物了,有了人了……

瓦罐村四围的坡坡岭岭,沟沟岔岔,都一老满的红了,黄了,如手艺高超的画匠用那蘸了五彩的水儿抹过一模样。天上蓝得纯净蓝得透彻,云跟棉花朵儿一模样儿白着,虚着,绵着。本是美美的一个季节里,却发生了不美的事儿哩。魏长庚记得清着哩,就是在这个满坡满梁满世界都是一天一地好景致的当儿,就有着不美气的事儿在瓦罐村生发出来了。啥儿不美气的事儿?有人要搬走了哩,不在瓦罐村住了,要搬出山,进城入市哩!就在一个又一个像今年一样儿美着好着的五颜六色的季节里,就陆陆续续有八户瓦罐村的老户人家搬走了。

魏石头是瓦罐村第三家,也是这个季节村里头一家搬走的住户。魏石头搬走,是因了他的娃儿在市里有了工作,俩闺女也都嫁到山外以后的事情。魏石头的娃儿是吃皇粮的,他在大学堂里念了四年书,出了学堂的大门,就考上了国家的啥儿员了。考上了啥儿员,就成了公家的人了。其实呢,魏石头一老先是铁定了不愿意搬走的。魏石头不想搬走是有他的思虑的。一哩,他人老几辈儿都在瓦罐村过活着,从没有挪过动过;二哩,他从生草落地那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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