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罢年,魏石寨头一回进了城。
早起从瓦罐村走的时候,日头爷儿还在呼呼大睡呢,东山圪梁上只泛着鱼肚儿白。大伯也在被窝里眯着。魏石寨就起来准备走了。魏石寨依然是吃了荷包蛋。打荷包蛋时,他是要给魏长庚打几个的,魏长庚却说老早么,不想起,也不想吃。说今儿你进城,进城要走路哩出力哩,你吃吧。魏石寨就自己个儿打了荷包蛋吃了,又给老黄热了剩饭。说老黄,我今儿进城,你在屋里跟大伯做个伴儿,明儿个我就回来。老黄听了,低眉顺眼,尾巴垂溜着,却不去吃那剩饭。魏石寨说老黄,你咋不吃哩?嫌剩饭不好?等我从城里回来一定给你做新饭,你先将就着吃了,我明儿个就回屋。老黄情绪低落地敷衍着吃了两口,却把眼久久长长看着魏石寨。魏石寨说,老黄,我知道,你是不舍得叫我进城是吧?我进城又不是不回来了。我今儿去,明儿就回,你还割心割肝样?魏石寨蹲下身子,轻轻抚着老黄的脊背道,老黄呀,你真比人都重情重义哩,真真是我老魏家的一口人哩呀!说着,鼻子不觉酸酸的,眼眶热热的。魏长庚说,老黄越老越黏着人了!你走吧,走了,明儿早些回来。又喊老黄,老黄。老黄也不理睬魏长庚,只把眼往炕上乜了一下,就跟着魏石寨出了屋。
魏石寨在进城的一路上,心都沉沉的,为他临走时老黄的一举一动,也为着临走时大伯的那句话:早早回来哦,我跟老黄都在屋等着你哩!仿如他这一走就不回瓦罐村了,仿如大伯跟老黄就要离开瓦罐村一模样儿。每回短暂的分别,都弄得跟永别样叫人心里难过难受。班车在路上有紧没慢儿地走着,就如魏石寨的思绪在时光隧道里郁郁独行,以至于行走到了遥远的未来,那边的魏石寨已经变成了大伯魏长庚,成了一个老妖精——须发皆白,弯腰弓脊,生命的火苗儿随时都有可能熄灭。他不知道今儿天黑脱了鞋子,明儿早起还能不能再穿上——他对于他所拥有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视若珍宝,他对每一回亲人的离别都倍加珍视和伤感——只有在这个时候,魏石寨才理解了大伯,也理解了老黄,为啥儿在他就要离开瓦罐村时所表现出的伤感和依依惜别,他的心也因此而沉重而隐隐作疼。
从屋里走的时候,魏石寨不得不穿了老棉袄。山里的早起冷呀,房顶上的瓦沟里,路边坡畔的草棵子上,处处都凝了霜,风也似刀子样,割得人手脸生疼生疼,鸟雀儿都躲进安乐窝里,一满世界只有风儿摇动树木和残存在树上的枯叶儿发出的声儿洒落一地。
走出九龙山脉,进了城,天就一下从山里冰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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