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叔,日本人的儿子。
和他娘,我奶奶,在山村苟活了几十年。
终身未娶,被所有人嫌。
因为奶奶曾给鬼子带过路,害死半村的人。
还非要生下他这个「狗杂种」。
六十四岁,他确诊食道癌,不到俩月就死了。
回去给他收拾后事的时候,我才发现。
小叔和奶奶的故事,和别人讲的,截然不同。
1
村长打电话给我爸,说我小叔死了尸体没人管,要他当哥的回去一趟的时候。
是 2008 年,奥运会结束后的那个冬天。
我正在北京骨科医院的病房里悉心伺候着。
爸爸年纪大了身体脆,冬天下楼滑了一跤,小腿就折了。
他靠在病床上骂声连连:「什么贱东西,生不会挑时间,死也不会挑个好时候。」
我大概知道他骂的意思。
爸爸的这个弟弟,也就是我的小叔,罗向阳,虽然没有特别了解,但我多少知道一些。
因为就是为了远离他,爸爸才拼了命地打拼,从广西的小山村里来到大城市扎根。
死得不是时候,很好理解。
小叔举目无亲,从小被千人嫌万人骂,偏偏要死在他唯一的兄弟行动不便的时候,麻烦。
生得不是时候,则是说他那三分悲惨三分凄苦还有四分造化弄人的出身。
他出生在 1944 年,日本战败投降的前一年。
小叔和爸爸并非亲兄弟,而是同母异父。
爸爸的父亲是广西人,小叔的是日本人——准确说,是小鬼子。
听说还是个军官,姓山本。
以前爷爷还在世的时候,我们每年都会回老家一次。
他每每跟我絮叨那段往事,谈到那个抢走他媳妇的日本鬼子时,总要把黄黑的牙齿咬死,浑浊的眼球里聚着光。
「搁到现在,要是再有小鬼子来我们村里,我见一个杀一个。」
后来得知我去日本读了研究生还短暂地交过一个日本女朋友。
他又吸着气故作轻松:「一代是一代,一码归一码,我们这一代的仇,跟你们年轻人没关。你放心处。」
可我分明看到,他咬紧的牙根始终没放松。
五年前,爷爷去世后,我们再没回去过老家。
每次问爸爸,他就不以为意地推脱:「爹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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