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希安立在堂屋门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系着的墨玉腰佩——那是黄雪梅过来那年,用她陪嫁的银钱打的。晨雾还未散尽,淡青色的烟霭绕着廊下的木柱,他目光先扫过廊下挂着的青布帘,帘角绣着的缠枝莲纹样针脚细密,每一针都藏着黄雪梅灯下熬夜的心思,连最挑剔的绣娘见了,都要夸句“心思细如发”。
视线又落在院角那株老桂树上,树干粗得要两人合抱,枝桠间还挂着几簇未谢的金桂,花瓣沾着晨露,晶莹得像碎钻。风一吹,细碎的香便裹着晨露落下来,沾在他玄色直裰的下摆,那香气不浓,却缠着衣料不肯散,倒让他想起今年中秋,一家人围着桂树赏月,修生抱着他的腿要摘桂花,黄雪梅站在一旁笑着递来竹篮,张母则在石桌上摆了月饼与桂花酒,月色洒在每个人身上,暖得像场不会醒的梦。
“爹爹,你要出远门?”
身后突然响起软乎乎的童音,带着刚睡醒的鼻音。张希安回头,正撞进张修生圆溜溜的眼睛里,孩子的睫毛上还沾着点困意,像沾了层细雪。小儿子不知何时扒着门框探出半个身子,月白小褂洗得发白,领口缝补的线迹歪歪扭扭——是黄雪梅初学针线时缝的,袖口还沾着灶膛里的草灰,指缝里也藏着黑渍,定是趁张母在厨房忙活,偷偷溜去灶台边玩火,被发现后又慌忙藏了手。
“嗯。”张希安弯下腰,伸手替他理了理翘起的发顶,指腹触到孩子柔软的头发,像摸到了团云絮。这孩子生得好,眉眼清俊,眼尾微微上挑,偏生性子软和,连跟邻居家的孩子抢玩具,都只会红着眼眶说“你先玩”,生气时也只会嘟着嘴不理人,过会儿又主动凑过来递糖,那模样像春阳晒化的糖霜,甜得让人舍不得责备。
“可能要去一段时间。”他接着道,指腹轻轻蹭过儿子发顶那枚浅浅的月牙形胎记,那是孩子出生时就带的,黄雪梅总说这是福气的象征。上月秋凉时,黄雪梅还坐在院中的藤椅上,一边给修生缝棉袄,一边说等开春暖和了,要在院角栽棵石榴树,“石榴多子多福,等修生及冠时,正好能吃上酸甜的果子,到时候让他摘最大的给你下酒。”
“去京都?”张修生的小手指勾住他的衣袖,布料被攥得发皱,孩子仰头时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下颌,呼出的热气落在他颈间,带着奶香味,“比去府城还远?上次你去府城,走了两天才回来呢。”
“嗯,比府城远得多。”张希安笑着说,指尖轻轻刮了下孩子的鼻尖,惹得修生缩了缩脖子,咯咯地笑。
“那肯定很远,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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