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漆宫门被禁军推开时,沉铁合页发出悠长的“吱呀”声,那声响裹着晨雾里的凉意,仿佛从百年岁月的褶皱里碾出的叹息,在空旷的宫道上荡开又落下,余韵绕着宫墙转了两圈才散。两扇门扉各嵌九九八十一枚鎏金铜钉,钉帽经千度熔铸与百次打磨,圆润得能清晰映出人影——张希安瞥见自己映在钉上的侧脸,连鬓角的碎发都看得分明。晨雾漫过铜钉,泛着一层蜜色的柔光,指尖若轻轻一碰,似能触到铸钉时残留的余温,顺着指尖往掌心渗。门楣中央“西直门”三字以青黑墨玉嵌就,墨玉纹理里藏着暗青色的绵密纹路,像极了深潭里的水纹,笔画凹处凝着昨夜的薄霜似的尘灰,指尖拂过,能蹭下细如粉末的灰粒,却掩不住“西直”二字末笔那股劈山断石的力道,笔锋收尾处还留着当年工匠凿刻的细微缺口,摸上去微微硌手。
张希安跟着李环抬脚跨门槛,皂靴底磕在青石板上,“咚”的一声脆响撞着宫墙荡开,又弹回耳边,惊得他心头一跳。石板缝里昨夜的露水顺着缝隙渗出来,凉津津漫过靴帮,浸湿了内层的布袜,那股凉意顺着脚踝往上爬,窜到膝盖处,让他下意识缩了缩脚,步子都慢了半拍。转过影壁便是金水桥,三座汉白玉桥如白玉带般横在浅溪上,桥身被晨露浸得发亮,阳光斜照时,桥面上的水珠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撒了一把碎银。栏柱顶的石狮经六百年风雨,石质已泛出温润的米白色,摸上去细腻如脂,鬃毛仍根根分明——有的狮爪下压着镂空重球,球心还留着当年雕工钻过的细孔,孔壁光滑无刺,往里看能瞧见对面的光影;有的侧首时耳轮微颤,连耳窝里的绒毛纹路都依稀可辨,仿佛下一秒就要抖落耳尖的晨露,溅在溪水里。
张希安余光扫向桥下,溪水清得能数见卵石上的青苔,深绿与浅绿交织着贴在石面上,像给卵石裹了层绒毯,溪水漫过桥身浮雕的祥云,把云纹都浸得发蓝,恍若云影落进了人间,随水波轻轻晃动,连桥底的阴影都跟着漾动。过了桥是太和殿广场,青砖铺得密似星子,每块砖都被世代朝臣的靴底磨去棱角,砖面泛着温润的浅灰,砖缝细得几乎看不见,用指甲都抠不出缝隙,远远望去真如一块被岁月焐热的墨玉,踩上去连脚步声都变得轻缓,像是怕惊扰了砖下的岁月。
广场尽头太和殿巍然矗立,明黄琉璃瓦在晨光里流金溢彩,瓦当边缘的祥云纹路清晰可见,连云纹的卷边都雕得精致,重檐下每只铜铃都坠着拇指大的铜珠,铜珠表面泛着一层深褐色的包浆,是常年被风吹动摩挲出的质感。风穿堂而过时,铜铃轻轻晃动,“叮铃”声细若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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