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场边的干咳声(第1页)

立秋桑叶

梧桐落叶的申时:

云台山的谷场在未时浸着薄金,梧桐叶早耐不住秋信,三三两两坠在新铺的草席上,边缘卷着焦褐的边,像被日头舔过的糖霜。医馆的老木门松了榫卯,风过时会发出"咯吱"的叹息,今日却被谷穗挠得沙沙响——穿青布衫的农妇正侧着身子推门,陶罐磕在门槛上发出闷响,襟前沾着的谷壳簌簌往下掉,是刚脱粒的早稻,带着阳光晒透的草香。

她咳得弯下腰时,陶罐里的凉水晃出涟漪。右手虚拢着胸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天突穴,那里泛着浅红的印子,像朵开败的荞麦花。双颊烧得飞霞似的,偏嘴唇干得起皮,说话时嗓子里像有碎瓷片硌着:"打暑气未消时就开始了......"尾音被咳断在喉间,惊飞了窗台上啄谷壳的麻雀。

叶大夫搁下手中的《本草》,见她舌红得发暗,津液全敛进裂纹里,倒像是后山晒了整夏的河床,连舌苔都薄得透光。脉枕上触手一片细涩,三指下的跳动轻得像秋风掠过稻穗,虽快却浮,仿佛稍用力便要散了。案头的薄荷香囊飘来清苦,混着窗外晒谷场的焦香,倒衬得她咳声愈发空哑。

"可是夜里盗汗?"叶大夫递过一盏麦冬茶,看她捧着粗陶盏的手,虎口处磨出的茧子叠着新伤,定是收稻时被秸秆划的。农妇眼尾微惊,低头时鬓角的碎发落下来:"后半夜总觉得胸口冒火,被子都要踢开......"指尖摩挲着陶罐上的冰裂纹,那是她晨起从井里吊上来的,水珠顺着罐壁往下淌,在麻布鞋底洇出深色的花。

医馆外的梧桐又落了片叶,正巧飘在晒谷场的竹耙上。远处传来赶牛的吆喝,混着新谷入仓的簌簌声。叶大夫看着她衣襟上的谷壳,忽然想起前日在山涧看见的旱芦苇——茎秆挺得笔直,却在穗子底下泛着焦枯,正如这被秋燥蒸干的身子。提笔时墨香漫开,药方上的麦冬、沙参、玉竹,倒像是给秋日写的一封润笔信。

农妇走时,日头已斜过西墙,谷场上的梧桐影拉得老长。她抱着包好的草药,陶罐换作了纸包,草药香从布里透出来,混着身上未散的谷壳味,倒像是从土地里长出来的另一种收成。路过晒谷架时,一片梧桐叶正巧落在她发间,金黄的叶面上,叶脉清晰如医者搭过的脉纹——那是天地写给人间的,关于枯荣的另一行注脚。

叶承天的掌心刚触到肺俞穴,指腹便像被晒透的瓦砾轻轻烙了一下——那点灼热感并不张扬,却像埋在新翻田土里的残暑,带着某种季节更迭时特有的燥意。农妇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麻布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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