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多钟头后，我跪在湿滑的弄堂里，积水浸透着鞋袜。
救护车蓝灯闪烁，划破浓重雨幕，也刺痛着我的双眼。
母亲倒在青砖地上，身体蜷缩着。
双眼紧闭，脸色惨白。
装降压药的棕色玻璃药瓶摔碎了。
她紧紧握着拳头，手指用力抠着石缝里的青苔，似乎那是她最后的依靠。
那一刻，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无尽恐惧和悔恨。
我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注意到，母亲的身体状况。
恨自己为什么，总是把工作放在第一位，而忽略了最亲的人。
“病人脑出血量超过三十毫升，情况危急。”
把母亲送到医院后，主治医师拿着CT片，语气凝重。
“家属要做好准备，病人随时可能……”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我已明白话中含义。
盯着缴费单上那串数字，小数点前面的零多得让我眩晕。
第一次感到，自己在金钱和权力面前，是如此渺小和无助。
病房里，心电监护仪发出单调的“滴滴”声。
护工李姐递给我一条，带着血迹的毛巾，低声说。
“你妈上个月就昏倒过一次，她不让我告诉你，说怕耽误你工作……”
打开母亲随身带着的，那个褪色的碎花布包。
里面除了几张皱巴巴的病历，还有一张发黄剪报。
那是我小学时，参加作文比赛获奖的报道。
报纸边角上贴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
“小风最喜欢吃荠菜馄饨，下次回家给他多包一些，冷冻起来。”
深夜的医院走廊，弥漫着消毒水，和排泄物混合在一起的气味。
我打开笔记本电脑。
想要继续修改，那份似乎永远也改不完的合同。
一阵微弱声音传来，循声望去，看到母亲在昏迷中喃喃自语。
“小风……别怕……妈妈……在……”
她肿胀的手在半空胡乱挥舞，输液针头被扯开了，鲜血顺着针孔流出，染红被褥。
我连忙握住她的手，想让母亲平静。
发现她指甲缝里塞满了白色面。
忽然明白，那是她发病前，正在包荠菜馄饨留下的。
那一刻，我的心被揪紧，疼得几乎窒息。
为什么要那么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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