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次,他穿着睡衣就要出门送货。
口袋里装着几个闹钟发条。
我以为只是普通的老年健忘,直到那个春天。
2008年春天,祖父在维修间里架起煤油灯。
他用竹镊子夹着生锈的齿轮,在搪瓷盆里来回涮洗。
“煤油里兑了白醋,”他对着空气解释,“这样除锈不伤铜胎。”
护工李婶扯着我的袖子叹气。
“老爷子非说,故宫钟表馆的师傅都这么干,可这盆锈水都泡三天了。”
我凑近,闻到刺鼻酸味,祖父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别碰!这是嘉庆年间的西洋钟零件!”
我从他颤抖的指间接过竹镊子。
发现盆里泡着的,分明是去年拆的三五牌台钟齿轮。
“快打开防磁罩!”
他枯枝般的手指突然蜷缩,“游丝要沾上铁屑了!”
医生说,这是阿尔茨海默病的早期症状。
我看着诊断书上,密密麻麻的医学术语。
想起祖父曾经灵巧的双手,如何拆解最复杂的怀表机芯。
那双手现在却连茶杯都握不稳。
经常把药片错当成钟表螺丝。
他从胸前拽出奶奶的镀金怀表,指甲生生撬开表壳。
“这个给你当书签!”
弯曲的报时簧压在《赤壁赋》页面上,“考试铃响前能多背两首诗。”
橱窗玻璃映出我们变形的倒影。
三五牌台钟的钟摆突然卡住。
我盯着报时簧,在课文上投下的阴影,喉咙里泛起煤油的酸涩。
病症像生锈的齿轮啃噬着时间。
暴雨夜,他砸开维修间铁门,对着空气大喊“到点校钟了”。
冬至那天,我发现他抱着奶奶的遗照。
用吸油笔在玻璃上画齿轮结构图。
我开始学着照顾他,就像他曾经照顾我一样。
每天早上,帮他穿好那件沾满机油的白大褂。
陪他去已经转让的钟表店门口站一会儿。
新店主是个年轻人,看在祖父的名声上,允许他偶尔坐在角落看看。
有时祖父会突然站起来,走到柜台前指点新来的学徒。
“游丝要这样绕,手腕得稳。”
最痛的是我高考那天。
祖父偷偷跟着送考大巴到学校,在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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