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卷楼底层蒙学堂内,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米浆。数十名蒙童捧着《千字文》,目光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教室最后方那个角落。那里,欧阳奚旺抱着胳膊,赤脚站在一堆刚被他扒拉开的旧书和杂物之间,像一根突兀插在麦田里的石笋。他站得笔直,星辰般的眸子带着纯粹的、近乎原始的好奇,打量着前方讲台上那个白胡子老头手里翻动的书页,以及他口中吐出的、抑扬顿挫如同某种奇特鸟鸣的音节。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文守拙老先生的声音平和温润,如同山涧清泉,试图涤荡教室里的不安。他捻着花白的胡须,目光扫过下方一张张稚嫩却心不在焉的脸庞,最终停留在角落那个“野人”身上。那少年脸上没有恐惧,没有局促,只有一种近乎观察丛林新奇植物般的专注。
“此八字,乃言天象运转之序,日月交替,星辰罗列…” 文老先生耐心讲解着,戒尺轻轻点在摊开的书页上,“盈,满也;昃,日西斜也。辰宿,泛指星宿…”
他讲解得很细,试图将抽象的文字与孩童能理解的意象联系起来。然而,对于欧阳奚旺来说,这无异于对牛弹琴。他听得眉头越皱越紧。天象运转?日月交替?这玩意儿在祖森抬头就能看见,太阳出来追鹿群,月亮出来找树洞睡觉,不是很清楚吗?为什么要用这些弯弯绕绕的“蚂蚁爬”来形容?还有那老头手里的尺子,点来点去,看得他眼花缭乱。
“老头,”欧阳奚旺终于忍不住,在文老先生讲解告一段落的间隙,突兀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这些蚂蚁爬…呃,这些字,画出来有什么用?能抓兔子吗?”
“噗嗤!”一个坐在前排的小胖子没忍住,笑出了声,随即赶紧捂住嘴,脸憋得通红。
其他蒙童也纷纷低下头,肩膀可疑地耸动着。
文老先生捻着胡须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他教了一辈子书,从“人之初,性本善”开始启蒙,还从未遇到过如此…“质朴”的提问。
“咳咳,”文老先生清了清嗓子,努力维持着师道尊严,“欧阳…同学,文字乃文明之基,传承之舟。无文字,则前人之智、先贤之道、天地之理,皆无从记载,无从习得。修真之路,更需博览典籍,参悟道法,岂能…岂能仅凭抓兔之能?” 他尽量说得通俗,但“修真”、“典籍”、“道法”这些词,显然又超出了欧阳奚旺的认知范围。
欧阳奚旺一脸茫然:“前人的兔子抓法?直接问不就行了?看蚂蚁爬多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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