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良焘刚消化完焦炭与琉璃工匠的渊源,忽然又想起一事,眉头重新皱起,身子往前凑了凑:
“对了少东家,去年在雅兰枪炮厂,我还见了咱们的炒钢炉,瞧着跟我以前见过的都不一样。”
“传统的炒钢炉,不都是把木炭、生铁一股脑混在一个土坑里烧,工匠拿着铁棍在坑里翻来覆去地炒铁吗?”
“可咱们永明镇的炒钢炉,却要精细的多,是分成了两部分,一边堆着焦炭烧火,一边铺着石台子放铁料,这当中可有什么讲究?”
“烈侯兄倒是看得仔细!”
李国助笑了笑,解释道,
“传统炒钢炉像口没盖的敞口铁锅,燃料和铁料都在锅里,火直接烧锅底,虽说搭炉省事、点火快,可毛病也跟着来。”
“燃料里的硫气、煤渣子都直接粘在半熔的铁上,炒出来的熟铁质地还是脆;”
“而且火都聚在底下,有的地方烧得太旺,铁都化流了,有的地方还没热透,全靠工匠凭着老经验拿铁棍翻,一炉顶多炼几十斤熟铁,还得时不时清炉,费时又费料。”
他顿了顿,语气更清晰,
“咱们这炒钢炉,是学了博山琉璃窑的结构,把烧火的地儿和放铁料的地儿彻底隔开了。”
“左边是烧火的隔间,煤在里头烧得旺旺的,右边是铺了三层耐火石的台子,专门放生铁;”
“中间留道矮矮的火拱门,烧出来的热风和火焰,不会直接碰铁料,而是顺着弧形的炉顶飘上去,再折回来裹着铁料烤,就像家里烤芝麻饼,火不直接燎饼,凭炉子里的热气把饼烘得外脆里软,道理是一样的。”
“这么一来,煤里的杂气、灰渣都顺着烟囱飘走了,碰不着铁料,炒出的钢就韧实,铸炮、打刀都不易裂;”
“而且热气裹着铁料转,炉子里各处温度都匀,一炉能放几百斤生铁,不用老停炉清料,连着炼好几拨都成,比传统炉子快多了。”
何良焘听得眼睛发亮,配合着想象,伸手比划着热气流动的样子,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这法子既断了杂质沾铁的路,又能让热气得劲,难怪永明镇的钢料比别处的耐使!只是这般精巧的结构,竟还是从琉璃窑学来的?”
何良焘此刻并不知道,他口中这种特殊的炒钢炉,便是后世工业革命中至关重要的反射炉。
要等一百多年后,英国人才会将类似的“燃料与物料分离”结构,用于熟铁生产的搅炼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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