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烟墨的气味,裹着宣纸霉味钻进喉咙。
案头那方歙砚的墨海,积着二十年前的宿墨。
砚底“嘉庆丁卯”的铭文,被磨得只剩虚影。
1993年梅雨季,母亲把我推进裱画店阁楼。
满墙揭裱到一半的古画正在阴干。
浆糊的甜腥味里,师父从裱台抬头。
牛角刀压着的宋纸簌簌作响。
“小树来得正好,帮先生找张五尺净皮?”
那年我七岁,分不清生宣熟宣。
师父的镇纸压住我乱抓的手。
“这叫澄心堂纸,”他摩挲纸缘的帘纹。
“南唐李后主造的纸,睡一千年还带着檀皮香。”
父亲跟人跑船后,母亲在裱画店当帮工。
我就在浆糊盆和绫绢堆里长大。
师父教我认纸:龟纹、罗纹、蚕茧纹。
他说“裱画如医人,要懂望闻问切”。
六年级书法比赛前夜,我蹲在裱台边哭。
参赛的洒金宣被妹妹泼了酱油。
“抬头。”
师父用排笔杆敲我后颈。
他拎着污损的宣纸对光照,酱色在金箔下晕成晚霞。
转身从樟木箱抽出张明代磁青纸。
“万历年间裱《快雪时晴帖》的衬纸,”他裁下半幅。
“比洒金宣更衬颜体。”
我看他调铅粉兑胶矾,在瓷青底上勾出银线界格。
羊毫扫过处,乌蓝纸面泛起星芒。
最后用祖传的八宝印泥钤上“观复”闲章。
“这叫锦上添花。”
比赛当天,我的《兰亭集序》引来争议。
评委组长用指甲刮拭纸面,“这纸来历不明。”
师父拎着虫蛀的《装潢志》来学校。
当众翻开泛黄的“衬纸篇”。
“衬纸取旧纸为上,其色沉......”
组长凑近看康熙年的木版插图,师父适时翻开账本。
“这纸是1956年故宫修复组流出的,夹在《平复帖》的命纸里。”
回家的三轮车上,师父往我手心塞了块古墨。
“知道为什么古人制墨要加麝香?”
他眼角的褶子堆成扇面,“好墨能镇住千年光阴。”
我读美院时,裱画店成了危楼。
师父仍每天用鬃刷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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